送匕首便是蒙襄想到的让纪芸白当众出丑的办法。
这个计划简直万无一失，蒙襄笃定纪芸白躲不过匕首，而她也会收着力道，只将纪芸白的衣裳割破，让纪芸白在众人面前出丑。
谢景阳与她夫妻一体，此事一出，自然也会沦为他人笑柄。
可谁知道！纪芸白竟然会站在那一动不动！
“不是我……”蒙襄无力地辩解着，“是她没有躲……”
花厅里声音嘈杂，她的声音淹没在议论声中，显得她越发渺小。
府医也匆匆赶来，将纪芸白的伤口包扎过后，提醒道，“伤口过深，有可能会留疤。”
“好，多谢。”纪芸白冲府医颔首。
府医去给受到惊吓的贵女把脉时，沈莹莹看着纪芸白手臂上包扎的地方，眼眶都红了。
纪芸白有心安慰，但人多眼杂，担心被人看出来，便只能先委屈着沈莹莹，转头对蒙襄无辜含泪道，“不知我哪里惹了蒙大小姐不悦，竟处心积虑至此只为伤我……”
“纪芸白，分明是你故意站着不动，那一刀你完全能躲开的！”蒙襄气得几乎要炸毛。
纪芸白垂眸泫然欲泣道，“我为何会站着不动等你伤我？蒙大小姐颠倒是非黑白也要有根据才是。”
“我看见了！”罗玉高声道。
整个花厅都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罗玉身上，罗玉有一瞬间的局促，但在和蒙襄对视后，像是获得了莫大的底气似的，言之凿凿道，“蒙大小姐与她不过是单纯比试，处处都收着力，那一下纪小姐完全可以躲开，她却故意没躲，分明是想受伤故意陷害蒙大小姐！”
她的话说得煞有介事，让贵女们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该信谁的。
纪芸白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将并不存在的眼泪擦掉后道，“我与蒙大小姐无冤无仇，为何会突然加害她？而且，是蒙大小姐主动要我代沈小姐学招式，难道这也是我能算计的？”
只需要稍微一反驳，罗玉的指控就站不住脚，极其容易识破。
“我家小姐素来体弱，平日里便药不离口，如何能和蒙小姐比试。”盼春气极了，扶着纪芸白眼眶也红了。
罗玉看纪芸白一副柔弱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那日将一支螺子黛卖了她两百两银子时，她表现得无比强势，这会儿却如此表情，说不是装的，打死罗玉也不会信。
愤怒蒙蔽理智，罗玉眼见着纪芸白要哭不哭的样子，怒火翻涌，她不假思索道“你分明是记恨……”
话还未说完，罗玉的声音就被蒙襄高声盖过，“沈夫人！此事还请您做主！”
及笄礼上也有其他家的夫人到访，但都不如直接叫主家来评判能让人信服。
蒙襄目光灼灼，方才的慌乱褪去，她此时已经冷静下来，试图去看清楚纪芸白的用意。
“事关重大，还是请蒙大将军前来商议吧。”沈夫人并未当面给出答复。
被蒙襄这么一闹，事情都传到沈自山耳朵里去了，他从湖边六角亭匆匆赶回，就见屋内贵女都立在一处，地上还有血迹，顿时两眼一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直到看见手臂包扎着的纪芸白，沈自山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好歹是还活着。
“纪小姐怎么伤到的？可请府医了？”沈自山一一问道。
沈夫人将他拉到一旁，与他细细说了方才的经过，又道，“我已经派人去请蒙大将军了。”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蒙大将军便骑马上门。人还未进花厅，便高声喊道，“囡囡，可有受伤？”
由此可见，蒙大将军宠爱女儿的确和传闻一般。
他来之前，其他女眷就散了，此时花厅里没有几人，蒙大将军一进门，就见蒙襄哭着道，“爹……”
看她哭得伤心，蒙大将军脸上戾气更重，说出来的话却温透至极，“别哭了囡囡，爹在呢，出什么事了，告诉爹一声。”
蒙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完整，只好由目睹了全程的沈莹莹开口。
听说蒙襄伤人后，蒙大将军目光落在纪芸白苍白的脸上，问道，“你就是纪芸白？”
这是纪芸白第一次见蒙大将军。
他外形粗犷，身材魁梧，还有着络腮胡，远远一看就是行伍中人的模样，开口时自带气势。
纪芸白颔首。
“你想怎么解决？”蒙大将军直白地问道。
听着他的语气，纪芸白心里一沉，知道蒙大将军是要护着蒙襄了。这话乍一看是将主动权交给了她，实际上根本就是堵死了她所有的路。
她听得出来蒙大将军那句话里带着的不屑。
他根本没把咸宁侯府放在眼里，自然觉得纪芸白一个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伤了也就伤了，顶多就是赔些银子，能用银子结局的事是再简单不过了。
而他也笃定纪芸白不敢招惹他，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按照云国律法，恶意伤人者，打三十大板，还要去服劳役一年。”纪芸白也不是听不出蒙大将军的施压，只是她不怕，她倒要看看蒙大将军是何态度。
此话一出，蒙大将军脸色一变，蒙襄顿时也哭得更厉害了。
“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送我的那把匕首……我很喜欢，才，才想着送给沈小姐……”蒙襄抽泣着说道。
这招看着似曾相识，纪芸白一眼识破她的假意哭诉，冷眼看着她在蒙大将军面前装乖卖惨。
被纪芳菲用这种招数坑害过无数次，她若是再中招，那便是白白受了那么多罪。
蒙襄的眼泪对她无用，却让蒙大将军心软，他轻轻拍了拍蒙襄的肩膀，哄道，“放心，爹相信你，你向来待人宽厚，做不出那故意伤人的事来！”
安抚完女儿，蒙大将军目光不善地看向纪芸白，“你听见了？我家囡囡并非故意伤人，不过是一时失手罢了，你要多少银子尽管开口，一万两够不够？”
“蒙大将军出手阔绰，张口就是一万两，连事情都未查明便急于封口，这便是纵容蒙大小姐草菅人命了？”纪芸白对上他的目光也有些怵，只是仍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身上有杀气，那是从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独有的威压气场。与之相比，同样在战场上厮杀过的谢景阳却更像是谦谦君子，少有杀意外泄之时。
但她不能怕，这才第一次交锋，若是露了怯，往后的主动权就会尽数丧失，再想把握事情走向便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