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芸白不想听她絮叨，直接抬手打断她的话，“夫人不必多言，曾经的事都忘却便可。若是夫人再出尔反尔，那我也只好言而无信，就是不知小侯爷是否乐意。”
她没想到芸白已经对她失望到如此程度，竟然不惜拿纪君吾来威胁她，一时竟愣在原地。
纪芸白看出邹氏的欲言又止，可她对邹氏早已没有耐心，直接绕过她离开。
进了福寿轩的院门，纪芸白却没立马进屋去陪纪老夫人，而是坐在院子里思考着该如何与谢景阳提起纪君吾的事。
纪家人事多，加上知道他们的性子，自然不能让谢景阳把纪君吾弄到他手下去。
只是这各种利害纪芸白并不清楚，不敢太轻易去托人办。思来想去还是送了封信给谢景阳，让他帮忙想想该如何处理。
谢景阳一早天刚亮便进宫上朝，听这群文臣武将翻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吵来吵去，无非就是想把现在的太子废了重新立个太子，至于新太子的备用人选，不用想都知道是被推到台前来的三皇子和五皇子。
从前这二人未获得上朝资格时，谢景阳对这些事不感兴趣，毕竟皇上对太子有着超脱寻常的父子情份，只要太子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皇上就不会轻易听信群臣意见将他废黜。
可如今形势变了，太子屡次犯错，实在难当重任。谢景阳观察着皇帝的态度，发现也是有所松动，且皇帝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他总得在这朝中为自己留条后路。
靖和帝表面看起来待他不薄，每次班师回朝，赏赐都流水一样地送进将军府，可校场一事让他忽然觉出点不同寻常来。
或许皇帝一直都在防备他，甚至想削弱他，只是他向来忠于朝堂，一心都在打仗操兵上，其余事情都并未多想。
思及此处，谢景阳看向那些打口水仗的大臣时，冷漠的眸光里也多了几分盘算。
散朝时他特意落后几步，在沈自山经过时开口攀谈，并未像平常一样与蒙大将军、向峥同行。
沈自山素来欣赏这位少年将军，又因着纪芸白这一层，对他也更加和颜悦色。
见他主动攀谈，便故意放慢脚步与他并肩而行，“小将军屡建奇功，还未亲口向你道贺，莫要见怪。”
“我知道沈大人向来不看重这些虚礼。”谢景阳笑了笑，见朝中大臣都走得七七八八，周围没什么人了，便压低声音有些突兀地问道，“沈大人掌管礼部，一定知晓京中各位显贵的住处安排了？”
“此言不假。”沈自山身为礼部尚书，素来兢兢业业，对礼部各项事宜也都了如指掌，听谢景阳这样问，不免心生疑问，“小将军是想找人？”
“被沈大人看出来了。”谢景阳坦言道，“我想知道墨国质子如今住在何处。”
“墨清从入云国起，便被安排在鸿胪寺的质子院。小将军怎么突然关心起他来了？”沈自山也好奇起来。
云国虽国库亏空，但对比周边小国还算国力强大，早些年出兵将他们都打得服服帖帖，为了换得平静，小国便向云国俯首称臣，不仅每年按时进贡，还将皇子送来做质子，以表诚心。
质子一多，安排就有些混乱，早些年都安排在鸿胪寺的质子院，后面又因为两国关系变化，有的赏赐了宅院，有的又打入冷宫，为此礼部特意都登记在册。
沈自山亲自登记，故而对此事了如指掌。
听他疑问，谢景阳考虑到沈自山为人方正，不喜参与党争之事，便只字未提心中盘算，只道，“近日调查些旧事与墨国有关，便随口问起，沈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沈自山点点头，余光却依旧在打量谢景阳，片刻后提醒道，“墨清身为质子，身份尴尬，若无正经流程，将军切莫与他亲近。”
知他是好心，谢景阳便痛快应下，“谢沈大人提醒，我心中有数。”
从宫中出来，谢景阳并未前去鸿胪寺，而是骑马亲自去了趟校场。
昨日刚与蒙大将军商议好，他也得约束一番手下人才是。
他亲临校场，巡视一周后，将副将都叫了过来，在议事厅里道，“切莫再起摩擦，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李副将对谢景阳道，“将军，手下人虽血气方刚，不知退让，但也不全是他们的错。蒙大将军的兵也不是省油的灯，前面几次外出拉练，与对方撞上，都是对方先挑衅的！”
“蒙大将军的部下在京中拘着的时候，你们驰骋沙场建功立业，他们心有不平也是正常，多担待些。”谢景阳安抚道。
陈副将因着这事也有火气，闻言不悦道，“将军，哪有这样的道理？他们自己技不如人，被匈奴打得屁滚尿流才不得圣意，又不是咱们把他们绑起来不让出征。”
他们两个身为副将尚且如此不甘，底下人也一定颇有微词，谢景阳意识到此事积怨已久，并非自己与蒙大将军几句话便能彻底遏制的。
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这是谢老将军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谢景阳也觉得有一定的道理。
蒙大将军为人磊落，他手下的兵就算不满也该是正面提出，锣对锣鼓对鼓，赤手空拳较量一番分出个胜负便是，不该用些小手段来使绊子才是。
听陈副将的意思，对方小手段层出不穷，时间一长，谢家军不堪其扰才开始反击。
很怪。
谢景阳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他面色严肃，也未改说辞，仍旧是让手下人宽容一些，在回府的路上，他才对青峰道，“你暗中安排些人，等着起冲突时，让他们记下挑事人的模样，再去调查一番底细。”
“将军是觉得有人安插进来眼线，故意挑起咱们与蒙大将军的事端，想让咱们反目？”青峰费解，“两部不合，削弱大云的国力，此事若是败露，该是诛九族的罪名啊，谁胆子这么大？”
“是啊，诛九族。”谢景阳眸光一暗，连语气都变得冰冷，“若那人根本不怕诛九族呢？”
青峰觉得诧异，下一瞬反应过来后，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看着谢景阳道，“将军的意思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