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尉年过七旬,上朝时颤颤巍巍的还得太监扶着,弹劾谢景阳时却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看不出一点衰老的模样。
以他为首,陆续站出来十来个大臣,皆以谢景阳忘恩负义不堪重任为由,奏请靖和帝收去谢景阳的兵符。
也有替谢景阳的说话的,基本上都是裕贝勒麾下的幕僚。
沈自山也开口为谢景阳求情,“陛下,纳妾一事本是后宅之事,不该扯到前朝政事!若是因此而否定定远王所有功劳,贸然收取兵符卸了他的兵权,难以服众!”
“沈自山,你自诩两袖清风,如今竟也替这种德行有亏之人辩驳,真的担得起百姓口中的一声‘公道’吗?!”刑部尚书冷声质问。
沈自山面色不改,“‘公道’自在人心,不必时时刻刻挂在嘴上。”
“沈大人令嫒素来与定远王妃交好,如今沈大人替定远王辩驳,倒是奇了怪了。”刑部尚书讥讽道。
眼看着朝堂之上的声音两极分化,两派人马为着这事都进行到人身攻击,恨不得大打出手的程度,靖和帝终于皱着眉头一脸不耐地开口道,“行了,都住口!”
“陛下!定远王因着这一身军功多年来没少行横行霸道,不能再纵容下去了!”
“你放屁,定远王怎么横行霸道了?你倒是说出来一桩听听!”
……
靖和帝的声音也被淹没在争论中,谢景阳亲眼见着他脸色变得铁青,身处舆论中心,却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定远王!”靖和帝找到问题源头,冷声唤道。
“臣在。”谢景阳神色一敛,走上前躬身道。
“此事你作何解释?”靖和帝问。
见谢景阳现身,众人不自觉收声,都侧目看他,等着听他的解释。
谢景阳知晓这些人都是在看笑话的,倒也不生气。
毕竟这出大戏,就是要越乱越好。不怕他们借题发挥,就怕他们毫无反应。
说辞是早就准备好的,是以靖和帝问起时,谢景阳对答如流,“回陛下的话,臣因一纸婚约与纪氏成亲,至今已有八个月。九月便是臣祖父忌日,纪氏还未有孕,臣祭奠时无颜面对祖父和先祖。”
“才八个月,又不是八年,这借口未免太过牵强!”靖和帝直接说出其他大臣的心声。
谢景阳面色不改,继续道,“臣自幼跟在祖父身边长大,十二岁便随祖父上阵杀敌,十四岁时祖父战死边关,臣扶棺回京时便在祖父灵前承诺过,绝不会让香火断在臣这一代,此事不急不行!”
他这番话倒是将一众准备浑水摸鱼的大臣都说沉默了,谢老将军逝去已有近六年,他威名仍在。
原本想借机训斥谢景阳的靖和帝,听到此话,也不得不临时改了主意。
他沉声道,“谢家满门忠烈,这一代更是只剩定远王一人。你忧心子嗣一事情有可原,只是操之过急。但定远王妃品行无亏,贤良淑德,你不该这般行径。”
“陛下,若是定远王妃担得起贤良淑德,便该忧定远王之忧,又怎能因纳妾一事闹得天翻地覆?”礼部侍郎上奏道,“惹得夫君颜面受损,家宅不宁,本就是定远王妃之过。”
“是啊,云国律法中男人三妻四妾本就不需经过主母首肯,定远王妃这般无礼,该是责罚才对。”
“定远王妃善妒,如何堪当谢家主母之位?本就是小门小户,定远王践行婚约娶她进门,已是恩赐,现在还不知感激,与未过门的女子拈酸吃醋,丢的是谢家的脸。此女若是不罚,今后只怕还要更加耀武扬威!”
……
靖和帝自然不会真的罚纪芸白,见呼声高,也只是斥责了谢景阳几句,叫他回去好生约束。
无论是想借机卸谢景阳兵权的,还是想为谢景阳开脱的,都没有达成目的,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但朝堂之上抓着定远王府后院之事议个没完,未免太荒唐,靖和帝便拿出墨国一事继续商议。
午后谢景阳顶着太阳骑马回府,换下官服后去了照月轩。
纪老夫人午后习惯小憩,这个时候纪芸白一般都在照月轩看账本,是以谢景阳很容易就找到了她人。
将朝堂上的事说给纪芸白后,谢景阳倒了杯凉茶,品着花茶的清香,他才觉得平静下来。
朝堂上一言一行都要刻意为之,时间久了人就会麻木,像是失去了自己的情绪的木偶。
纪芸白觉得好笑,惊讶地问,“这么夸张?”
难以想象一群古板的大臣,顶着严肃的脸,对着一个王爷纳不纳妾的事指指点点。
看她不信,谢景阳挑眉,反问道,“之前不是上过朝,该见识过才是。”
纪芸白摇摇头,“不一样的。”
确实不一样,上次是豫国公的事,众人不好在靖和帝面前表现得太过贪婪,故而都有所收敛。
但这次是谢景阳的私事,“纳妾”、“后宅”无论哪个听起来都充满了揶揄意味,再加上党争的意味,攻讦时自然更毫无顾忌,反正最后丢脸的都只有谢景阳一人。
“这下你我二人牺牲可太大了。”谢景阳慢悠悠地道,“回头得问裕贝勒要点补偿才是。”
这计谋是裕贝勒与谢景阳想出来的,也是湘陶公主的话给了他们二人启发。
将计就计,先是表现出纪芸白与谢景阳不合的假象,再以政见不合为由,裕贝勒与谢景阳也表现出分裂之势,加固晋王对湘陶公主的信任,同时还能让他麾下幕僚放松警惕,届时再发起攻势。
湘陶公主与淳贝勒之事将会成为他们反攻的最佳武器。
纪芸白唇角还带着笑意,闻言道,“你都要‘纳妾’了,还要补偿?”
“为夫可是清白的。”谢景阳坐直了身子,抓着她的手十指相扣,“为夫发誓,此番只是逢场作戏,对夫人绝无二心。如果说谎,为夫就……”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纪芸白捂住了嘴,纪芸白美眸一瞪,“净说些胡话,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