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纪芸白疑惑，来之前沈莹莹并未与她说过还有其他安排。
婢女颔首，“请纪小姐随奴婢来吧，小姐就在房中等您呢。”
纪芸白不明所以，却也知道沈莹莹不会害自己，便跟了上去。
沈家不大，绕过前厅，过了垂花门再走不远就是沈莹莹的院子。院子虽不如她的落梅院大，却胜在精致，看得出每一处布置都是用了心的。
思及此处，纪芸白眼底掠过一抹讽刺，自己的院子再大又如何，对他们来说与打发叫花子的剩馍没什么两样。
婢女在前头将房门打开，回头道，“纪小姐，您进去吧。”
纪芸白还未走近，就听见沈莹莹的声音从房中传来，“可是芸白来了？”
语气热情，倒让纪芸白有些无措，似乎很久没人为她的到来而这样高兴过了。
纪芸白敛了心神，应声浅笑道，“是我。”
“快进来！”沈莹莹从里间走了过来，步子过急，头饰碰在一起叮当作响。
婢女赶紧道，“小姐，夫人刚嘱咐过您要稳重，可千万别碰掉了首饰。”
沈莹莹闻言别扭的放慢步伐，眼睛却盯着纪芸白上下看，见她没有明显外伤，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走过来主动牵起纪芸白的手，皱着眉头问，“那日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一定被吓得不轻吧？”
沈莹莹如此直白的关心，倒让纪芸白不太适应。她能感觉到沈莹莹的关切极真诚，她几乎从未获得过这种毫无缘由，不计较回报的感情。
除了祖母、谢景阳和盼春，便只有沈莹莹对自己如此好了，她倒有些不知该如何回报了。
好在沈莹莹也没在意她一瞬间的不自然，拉着她走到里间，自顾自地道，“此事也应当怪我，若不是我自作主张，将荷包佩戴出去，你去铺子也不会……”
眼看着她将过错都揽到自己头上，纪芸白忙开口道，“冤有头债有主，此事与你无关，你莫要自责。”
沈莹莹也不是傻子，一听这话立刻反应过来，“是罗玉和蒙襄做的？”
毕竟前几天盼春来询问她宾客名单时，特意问了这两个人，沈莹莹很难不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此事牵扯颇深，她与沈莹莹关系又不甚密切，纪芸白并不想贸然把沈莹莹也牵扯进来，只道，“当日路过的人都有嫌疑，罗玉和蒙襄二人或许只是凑巧。”
她这番模棱两可的话倒是搪塞不了沈莹莹。
沈莹莹虽与她见面次数不多，却对她一见如故，知晓她这人从不做空穴来风之事，能派婢女前来打听，定然是有至少八成把握。
这八成把握在沈莹莹看来，就足以坐实她们二人的罪行。
沈莹莹忙道，“宾客的单子是我娘拟的，罗大人是家父同僚，而蒙大将军又是……抱歉啊芸白，是我考虑不周。”
“无碍。”纪芸白唇角微微扬起，安抚道，“今日你便及笄了，万事皆以你为重，不必顾虑我。”
话音刚落，沈夫人和沈莹莹舅母等一众妇人进院为她梳妆，纪芸白行礼过后便回了前院。
甫一进门，就听见罗玉的笑声，“这不是纪大小姐吗？听闻你前些天可是在街上闹了好大的笑话！咸宁侯府如今怎么没落成这样，嫡长女出行连架像样的马车都没有吗？”
纪芸白不禁在心中冷笑，她胆子倒是大，自己还未发难，她便先提起此事。
也好，省得她还要找由头。
纪芸白轻轻抬眼看过去，见罗玉满头珠翠，笑容张扬，明里暗里都是故意挑衅的意思，便道，“马车被蓄意损坏，马也是有人故意弄伤，官府尚未查清此事缘由，罗小姐倒是神通广大，不用出手便已看出症结所在。”
这一番讥讽并不隐晦，罗玉只一愣，却无暇顾及反击，只听见话里她说已然报了官。
一瞬间，罗玉慌了神，下意识看向蒙襄，却见蒙襄稳坐如山，甚至眼神都没分给她一个。
罗玉不懂她什么意思，更是六神无主，开口时底气都弱了三分，“哼，说不定是你平时娇纵跋扈得罪的人太多，老天开眼让你……”
“看来要禀明爹爹，督促罗大人为罗小姐找个教习嬷嬷，好好教导礼仪才是。”沈莹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罗玉未说完的恶言。
沈莹莹的话毫不委婉，就差将“没教养”三个字明着说出来了。
高门大院教养贵女礼仪都是从小抓起，从未有过及笄后还要请教习嬷嬷来教导的，若是谁家这么做了，那此女日后说亲只会难上加难，更是会沦为笑柄。
花厅里女眷不少，闻言皆掩唇窃笑。
方才还振振有词的罗玉瞬间脸色铁青。
可沈莹莹的话还未说完，“否则罗小姐一直说话不分场合，也叫人看了笑话。”
罗玉的爹在沈自山手下做事，面对沈莹莹，她虽然瞧不起，却也不敢真得罪。
是以，沈莹莹如此羞辱，她也只是冷哼一声，面色不善地重重放了一下茶盏，并未敢有其他动作。
见她安静下来，沈莹莹方才回头对纪芸白低声道，“莫要同她们一般见识。”
“多谢。”纪芸白由衷道。
沈莹莹向来不是个爱出风头的性子，之前在赏花宴上也看得出来，如今却为了她，甚至抬出沈大人的官职来压制罗玉，纪芸白心中有暖流划过，对沈莹莹的感情也越发复杂。
沈莹莹冲她点点头后，又离开了花厅，脚步匆匆，好像是特意忙里偷闲过来为她撑腰一般。
落座后，纪芸白目光看向异常淡定的蒙襄。
这与她猜想的反应并不一样，蒙襄从她进门起就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心虚，甚至在罗玉被奚落时，也只是端坐盯着面前的茶盏，平静得像是此事根本与她无关一样。
如果不是那菜农亲眼所见，只怕她今日也要被蒙襄的表现给骗过去。
不过，今日既然已经碰面，纪芸白就不会让她全须全尾地离开。
纪芸白端起茶盏，用杯盖撇了撇浮沫，安心等着沈莹莹的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