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给纪芸白把脉时,谢景阳在一旁十分紧张,一直盯着府医看,让府医也倍感压力。
顶着谢景阳锐利的视线,府医收回手,道,“夫人是风寒入体,没有大碍,按时服药几日便能耗,只是切记莫要再受凉。”
这次汤药端到面前,纪芸白毫不犹豫就一饮而尽。
安全的环境下她自然放松,全无在质子院时的警惕。
看她短短几日就消瘦下来的面庞,谢景阳心疼得紧,又连忙吩咐厨房炖了汤。
坐在桌边,纪芸白的吃相几乎可以用狼吞虎咽来形容,像是饿了好几天。
谢景阳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怀疑地问道,“芸白,这几日墨清不曾给你用饭?”
纪芸白摇摇头,“我怕他下毒,便不敢碰过他提供的入口的东西。”
见她有如此强的警惕心,谢景阳一时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若是那日没有去校场,而是亲自护送她出城,是不是太子的人没有下手的机会,墨清就没有可乘之机?
谢景阳克制地用指节轻轻蹭了下她唇角,“慢点吃。”
久违地吃了顿饱饭,纪芸白觉得自己手脚都有力气了,又问起今日之事。
“你到底答应了墨清什么事,就告诉我嘛。”纪芸白卧在软榻上,看着坐在一边的谢景阳,轻轻地扯着他的衣袖晃了晃,语气带着不自知的撒娇。
谢景阳对她的语气很受用,唇角不自觉勾起,想着就算今天不告诉她,过两日大理寺派人来调查问话时也会惊动她,还不如早些说也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弹劾太子。”谢景阳轻声道。
纪芸白有些不明白墨清此举用意,“墨国人也要插手储君之事?可是,储君这样举足轻重的位子,难道不是一个明显的废物来坐,对他们更有利吗?”
谢景阳又将昨天在醉花楼包厢里,霍德业说的其余两个条件都说给纪芸白听。
听完,纪芸白语气肯定地道,“他知道你只会做一件事,那两件是故意说给你听的,目的就是为了诱导你选择弹劾太子。他想让你和太子彻底决裂,不,不对……”
纪芸白忽然停下来,她看着谢景阳的眉眼,想起来前些日子他提过的校场一事,复又道,“墨清的目的不是太子,而是皇上。他想让你和皇上彻底离心,你弹劾了太子,皇上自会对你猜忌,怕重蹈王固的覆辙!”
让王固锒铛入狱的最后一片雪花,就是他慌不择路地带着私兵逼宫。
那时靖和帝震怒,毫不手软,直接将王固褫夺封号,抄了全家,就连家奴都没放过。
王固还只是个豢养私兵的亲王,比起他,谢景阳才是最让靖和帝忌惮的存在。
他手握五万大军,还与蒙大将军等武将关系和睦,在民间也有一定声望,一旦被拉拢着行逼宫之事,成功概率几乎是十成十!
若说之前靖和帝还只是对他暗中忌惮,那随着他弹劾太子的奏折在文武百官面前呈上去时,这中间的遮羞布就已经被他亲手撕下,彻底绝了与太子共存于朝堂之上的可能,这忌惮就已经由暗转明了。
无论靖和帝是否选择废太子,谢景阳接下来都要面对靖和帝各种理由地削兵权之策。
这才是墨清真正想要的。
她该猜到的,他那样机智近妖的一个人,大费周折怎么会只想换来一本轻飘飘的奏折?
谢景阳哪里是用奏折将她换回来的?他放弃的分明是兵权。
纪芸白想通这其中的关窍后,看向谢景阳时的眼神无比复杂,她从没想到有人会为了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她真的值得谢景阳如此对待吗?哪怕以放弃兵权为代价。
谢景阳将她的眼神变化都看在眼里,分明方才还情意绵绵,随着她自己的分析,眼神就变得愧疚又黯淡。
他叹了口气,动作很轻地抚着她方才为了午睡而解开的长发,像是在对待稀世珍宝,“有时候真想你没这么聪明。”
没这么聪明,就不用明白这些事,也能更快乐一点。
纪芸白握住他的手,“景阳,我,我不……”
谢景阳捂住她的唇,阻止她即将说出口的话,语气斩钉截铁,“你是我谢景阳的妻,也是今生唯一的妻,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看着他深邃的眼眸,一滴热泪忽然从她眼角滚落滴在谢景阳手背上。
烫得谢景阳心惊,方才的坚定变成了无措,“别哭,是我语气太重了,我下次……”
“景阳……”纪芸白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他的话,声音断断续续的,却和他方才的语气一样坚定,“谢谢你,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或许前十几年受的苦楚,都是为了换得与眼前的男人喜结良缘吧。
看到她目光中如有实质的爱意,谢景阳俯身将她抱进怀里。
他力气很大,将纪芸白勒得几乎喘不过气,可她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也获得了前行的动力。
不管前路有什么在等着,只要她还与自己心爱之人在一处,那便什么都不怕。
等两人情绪渐渐平缓下来,纪芸白才担忧地看着他,“你想好该如何应对了吗?”
如今前有狼后有虎。
靖和帝等着削他的兵权,墨国更是在暗中虎视眈眈,两方都在等着他卸了兵权后采取更大的动作。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纪芸白光是想想就已经觉得无法呼吸了。
谢景阳却只是捏了捏她的手道,“嗯,想好了。”
明明未及弱冠,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此刻在她眼里却已然是个顶天立地的一家之主,只要他在,她便不用担心。
“要怎么做?”纪芸白眼睛亮亮的,也被激发了斗志。
她不再是只会逆来顺受的人。
在纪芳菲身上,她学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一再退让不会让人良心发现,只会让那人得寸进尺!
“还需要再观察一下。”谢景阳像是闲聊一样,随意地问道,“你觉得三皇子和五皇子哪个像是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