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屋内众人顿时神色各异。
蒙大将军深深地看了谢景阳一眼，沉声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将军也发现端倪了吧。”谢景阳从不觉得蒙大将军身为武将便粗心大意。
校场间一次两次摩擦或许是偶然，可次数一多，是人就会起疑心。
谢景阳相信自己在调查时，蒙大将军也一定没闲着。
两人对视，而后蒙大将军率先移开目光，他对副将们道，“先退下吧。”
待议事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谢景阳方才开门见山道，“陛下不喜你我走得太近。”
蒙大将军挑眉，这不难推断，但他更好奇谢景阳为什么在明知皇上不喜的前提下，还亲自来校场。
“如今陛下年事已高，太子被废，江山社稷不能后继无人，我来是想与蒙大将军商议此事。”谢景阳不客气地坐下道。
他被靖和帝一而再，再而三的手段搞得心烦意乱，蒙大将军也是一样。
论起来，蒙大将军怨气不比他少。
谢景阳两次奔赴西疆，回来后都加官进爵，甚至还封了异姓王。可他除了赏赐的珠宝校场以外，其他一概没有。
几个副将都替他不平，蒙大将军嘴上不说，心里也有些计较。但听到谢景阳这话，他那点怨气立刻不足为道了。
“你也要参与党争之事？”蒙大将军看他，面色狐疑地问。
他是个武将，只关心打打杀杀之事，至于推举谁为太子，他从不在意，在他看来那是文官的事。
现在谢景阳竟也要参与其中，蒙大将军想象不出他每日早朝与那群文官争辩的样子。
谢景阳点了点那一沓画像，道，“这只是一半，另一半来自墨国。”
两句完全不相干的话放在一起，蒙大将军硬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你是说，墨国借着党争一事浑水摸鱼，在军中安插了奸细？”
“不错。”谢景阳点头，又将那日在醉花楼里霍德业的话转述给了蒙大将军。
蒙大将军气得骂了一句，“老匹夫，做事不见他积极，通敌叛国倒是头一个！”
霍德业敢有恃无恐地出入鸿胪寺，定然是有自信让人拿不住把柄。是以谢景阳也没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倒不如把矛头直接对准墨国，将墨国奸细尽数清除后，霍德业没了靠山自然也死到临头了。
蒙大将军骂够了，转头看向谢景阳道，“说说你的打算。”
“既然都想看你我二人分崩离析，那就将计就计。暗中排查墨国奸细，待墨清放松警惕，直接连根拔起永绝后患。”谢景阳从鸿胪寺离开时就想好了办法。
比起党争，一致对外更让蒙大将军感兴趣，他当即答道，“那就这么办。”
议事厅外，几个副将并未离开，而是面色不虞地盯着议事厅紧关着的门。
“异姓王，让一个毛头小子当，真是反了天了。”有人不服道。
“将军兢兢业业数十载，西疆一战还落下了病根，都没说给个封号，他一个毛头小子倒是抢到将军前头去了，成何体统？”
“人家现在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咱们开罪不起啊。”
……
听着同僚的阴阳怪气，向峥眸光一沉，没有作声。
他虽知道谢景阳实至名归，但仍在心里替蒙大将军觉得愤懑不平。
二者并不冲突。
“你们说，他过来找将军干什么？”一个副将问。
“谁知道，看着不像什么好事。”另一个没好气道。
话音刚落，议事厅的门被人大力拉开，谢景阳面色铁青地走出来，目不斜视地径直上马离开校场。
众副将不知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随后就看到蒙大将军从议事厅走出，冷声道，“去将前几日闹事的小子都给我找过来！”
副将门顿时一脸了然，看来两人在议事厅里是因为这件事起了争执，怪不得不欢而散。
原以为不过是个小插曲，谁知自那天起，两位将军却仿佛真的生了嫌隙，上朝时碰面也不言语，私下里更无来往。
两个校场更是敌对，操练时稍有越界便会大打出手，不过十日就已经见血两次。
经过谢景阳有心运作，他们二人的龃龉很快朝野上下都知道了。
原本民间舆论一边倒，都站在谢景阳这边，毕竟他是救国功臣，全都在抨击蒙大将军小肚鸡肠嫉妒后辈才故意挑衅，着实让蒙大将军的部下受了几天窝囊气。
在舆论弥漫的第三日，纪芸白找到了春和，托他的关系，鼓动国子监的学生们为蒙大将军喊冤。
学生们将蒙大将军跟着谢老将军征战西疆的往事全都散布出去，又将上半年蒙大将军作战受伤九死一生之事加以渲染，将他整个人形容得十分劳苦功高，一时之间，舆论再次分化。
就连朝中支持二人的大臣也旗鼓相当，每日上朝都在为这事吵个没完。
这等局势实在是靖和帝喜闻乐见，他特意等到事情白热化才插手处理。
两人在朝中地位都举足轻重，靖和帝并未在朝堂上直接做出决断，而是在散朝后将二人传召去了御书房。
谢景阳和蒙大将军一人跪在一边，各执一词，都不肯退步。
靖和帝为他们二人调和半天，两人仍旧不松口，最后他故作无奈道，“景阳，你十二岁带兵出征，如今已经七年了，朕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能走到今日，少不得先辈为你铺的路，这次便让让你叔父？”
蒙大将军是谢老将军的部下，按理谢景阳叫一声叔父并不为过，二人从前的关系也并不如外界传闻那般恶劣。
但，此一时，彼一时。
谢景阳一身锐气，“回陛下，臣族中仅剩一位叔父，其余叔父早就随祖父出征战死了。”
言下之意便是他没这么个便宜叔父。
蒙大将军性子也急，当场冷哼道，“臣也没这个目无尊长的侄子。”
“何来尊长，本王为何要敬重？”谢景阳冷嗤。
“你个小兔崽子……”蒙大将军目光阴鸷。
眼看着两人要大打出手，靖和帝脸色阴沉呵斥道，“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