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纪芸白说的将财神爷摆放好，良平道，“奴才给夫人带路去看看那器具？”
院子是纪芸白让春和买下的，位置在城南偏僻的一个小胡同里，两进的面积很大，刚好能安置得了所有下人。
这还是纪芸白第一次来，进了门就看到摆在廊下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器具。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今早就雨过天晴，油布还没来得及掀开。
“器具庞大，运回来费了不少功夫，将军的手下也出了不少力。”良平原本还想着夫人定要重金犒赏那些侍卫，现在看来，夫人都与将军不分彼此了，倒是免了那些客套。
他招呼着随同而来的春和，两人一人执一头，默契地将油布掀开，那庞然大物便出现在纪芸白面前。
纪芸白还是第一次见如此造型奇特的榫卯结构器具，她走近了些，见这结构复杂又精密，每一个分支都像是有着独立的功能，但又能通过主体连接到一起，还能过渡到下一个环节，不禁感到非常奇妙。
也难怪京中少见这等器物，单是从江南毫发无损地运回来，就已经超出纪芸白的预算，况且商队还足足去了将近两个月！
不过再艰辛都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她就要靠着这个“大家伙”大显身手了。
良平将那师傅叫了过来，纪芸白与他在花厅碰面，对于未来的东家，师傅十分客气。
师傅操着一口浓重的扬州话给纪芸白问好，“见过纪掌柜的。”
纪芸白勉强能听懂他的话，不免被这个称呼给取悦，她笑容扩大，对盼春道，“快给师傅看座。”
江南商业十分繁荣，师傅生活在其中，并不少见女人当家，是以见到纪芸白时并无半分惊讶，还能从善如流地叫她纪掌柜的。
正是他这见怪不怪的态度和称呼，让纪芸白终于感受到了苦心经营毓秀斋所追求的东西。
那便是名义上的独立。
她不是依附于侯府的纪大小姐，也不是高攀谢家的将军夫人，而是毓秀斋的主人，堂堂正正的纪芸白纪掌柜的。
她有自己的身份，不用从属于任何人的身份。
因着这个称呼，纪芸白对师傅也越发和颜悦色，看座不说，又让春和去泡了茶放在师傅手边，这才与他聊起来，“师傅可是扬州人？”
师傅的人品已经由良平把关过了，这也是商队出发前纪芸白特意叮嘱过的，人品和技艺一样都不能缺。
同样的，纪芸白也不会短了师傅的工钱。
师傅人很老实，回答时一板一眼的，“小的姓杨，祖籍是杭州人，小的时候杭州发大水，便随爹娘逃去了扬州，爹也是做胭脂的，后来小的就学了这门手艺，在扬州娶妻生子。”
这与良平调查来的底细相同，纪芸白便放下了心，“杨师傅，您再休整几日，三日后开工如何？”
“多谢纪掌柜的体谅。”杨师傅原以为到了京城就得马不停蹄地开工，没成想竟然还能再休息三天，看来这个东家真的和良平老哥说得一样和善。
“人手已经准备好了，届时还请杨师傅悉心教导了。”纪芸白微微一笑。
她让杨师傅休整三日，便让春和安排人手去采买所需原料，原料都备齐了也好尽快制出成品。
成品早一日做成，毓秀斋就能早一日省下成本。
在纪芸白这边紧锣密鼓地准备制作胭脂时，王府里的纪芳菲倒是十分悠闲。
昨日从侯府负气回来，她便闷闷不乐，连房门都不出。
王府虽财大气粗，却也只给世子妃一个正妻和两个侧室安排了单独的院子，剩下的妾室分布在两个不同的院子里，纪芳菲住得地方并没有在侯府时大。
世子妃成了寡妇，终日以泪洗面闭门不出，她们这些妾室没人管束也不用伺候世子，吃穿用度与从前并无差别，日子反倒比之前清闲多了。
就连唯一不“清闲”的纪芳菲，因着太子这几日都忙于政事，没空与她幽会而躺在床榻上无所事事。
她脑海里浮现昨日纪君吾义正辞严斥责自己的模样，便怒不可遏，但她并不认为是纪君吾看穿了自己的蒙骗。
他从前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现在却如此逆反，一定是纪芸白挑拨的。
纪芸白！又是纪芸白！从她认祖归宗的那一刻起，她就像是一个诅咒深深地刻在自己的生活中，只要有她出现的地方自己便会倒霉！
不将纪芸白除去，难解纪芳菲心头之恨！
可如今纪芸白已经成了将军夫人，背靠谢景阳，对付起来已经比往日棘手多了。
不过……
纪芳菲目光流转，若是将谢景阳先除去，那同样成了寡妇的纪芸白，岂不是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她满意的打量着指尖蔻丹，露出了恶意的笑容。
纪芸白并不知纪芳菲的算盘，她在外忙碌一天，回到将军府时已然天黑，可谢景阳却还未归。
谢景阳在宫中待得越久，纪芸白的心底就越是不安。战事吃紧，谢景阳又是匈奴人的天敌，皇上派他出兵的可能性极高。
纪芸白已经开始做最坏的打算。
行军打仗上，纪芸白帮不了他任何，她不如祖母年轻时那样英姿飒爽，也没有个好身手，就算进了军营只会成为他的拖累。
可其他方面呢，她就真的起不到一丝作用？
纪芸白思忖着，对于一个将军来说，起码有两样东西在战场上不可或缺。
一个是人马，那另一个……
是粮草！
如今正是将将春耕之时，西疆那样战事频发的地方，百姓保证自己的口粮已十分不易，更不会有多余的能匀给将士。
虽然皇上派出兵马时都会责令户部准备粮草，但难保中间有差池……
纪芸白当即做下决定，将盼春叫过来，“去，将府库中的银票和现银都清点出来。若是这两日有了风声，便留下三万两银子给春和经营毓秀斋，剩下的都给良平送去，让他立刻着手采买粮食送往西疆。”
“不，还不够。”纪芸白对银子总数心里有个大概的估计，应当是不到二十万。
谢景阳手底下有五万大军，如果真有需要，二十万两银子的粮草撑不了几日，纪芸白又道，“将我那嫁妆也预备着典卖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