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老夫人没有接，看着纪芸白的眼睛含笑道，“没给错，就是给你的。”
“小侯爷……”纪芸白望着纪老夫人那双饱经沧桑的双眼，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纪老夫人怅然若失地道，“侯府迟早要败在他们手里，一个两个的都昏了头啊。”
看到她眼底的悲伤，纪芸白安慰道，“祖母，没有那么糟糕，小侯爷不是要参军了吗？他读书不成，或许在军事上还能有一番建树。”
纪老夫人摇摇头，“他啊，身上少了一股韧劲，充军也只是无奈之举。倒是你……”
她满目欣赏地看着纪芸白，“祖母相信你能将毓秀斋越做越大，你也姓纪，这传家宝给你又有何妨？”
凤血石的镯子戴在她白皙的手腕间，衬得她手腕更加纤细，又多了几分贵气。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地方，祖母竟然说自己也是纪家人，拿着传家宝也无妨，更对纪芸白心中注入了暖流。
想到祖母当初给自己的两间铺子，她为之取名毓秀斋，的确是存了做大的心思。
而毓秀斋这三个字从祖母口中说出来，她能感觉到祖母对自己寄予厚望，一时间这镯子也变得沉甸甸的。
纪芸白重重点头，“祖母放心，芸白一定竭尽全力去做。”
“好孩子，比起那些身外之物，祖母更希望你能过得开心快乐，前面的日子太苦了。”纪老夫人心疼道。
眼看着祖孙俩就要落泪，盼春和秋菊对视一眼，赶紧上前道，“老祖宗，您说些高兴的，可莫要在今晚落泪了。”
纪老夫人赶紧道，“我都糊涂了，你说得对，说些高兴的，明日就是白丫头大婚的日子，绝对不能沾染了霉运。”
纪芸白眼泪都涌到眼眶里了，被她们两个一打岔，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在纪老夫人房里一直坐到深夜，纪芸白才不舍地离去。
走到落梅院近前时，纪芸白握紧盼春的手腕，道，“小心些，前面说不定有人。”
盼春也提着一口气，嘴上还念叨着，“小侯爷知道您明日就要出嫁，应该不会在这守着吧。”
一直到两人推开院门，都没看到一个人影，主仆两个才松了口气。
真真是要被纪君吾给搞出阴影来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纪芸白就被盼春唤醒，纪老夫人从前院和福寿轩拨来的下人各司其职，给纪芸白净面后，便把人按在梳妆台前开始打扮。
忙活了个把时辰将发髻梳好，又仔仔细细的戴上一套金头面，纪芸白看着镜子里光彩照人的自己，忽然感觉有些陌生。
素净惯了，忽然变得这么华丽富贵，还有些不太习惯。
没给她适应的时间，嫁衣被两个婢女拿过来，站在她身后徐徐展开道，“大小姐，该换上嫁衣了。”
纪芸白起身，回头看着自己亲手缝制而成的火红嫁衣，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子成就感。
之前虽然也试穿过，但都没有这么兴师动众，现在妆容首饰齐全，再穿上嫁衣，自然是更正式些。
将最后一个扣子扣好，纪芸白抬首就听见屋子里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盼春语气里难掩激动道，“小姐，您今日真是光彩夺目！这嫁衣绝对是全京城最美的一件！”
纪芸白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当真如此好看？”
其他婢女也重重点头，“小姐，您今日美极了！就是公主出嫁，也没有您这般耀眼！”
论行头，纪芸白这一身未必有公主的贵重，但她素日里过于低调，此刻摇身一变成了焦点，这其中反差带给人的震撼就无法言喻。
按照正常礼节，在梳妆时邹氏就该出现陪同，但嫁衣都换上了，她也未看到个人影。纪芸白虽没有问起，却也能发觉邹氏的缺席。
明明那日纪芳菲出嫁时，邹氏早早就去了瑞雪院。
就算纪芳菲做了大逆不道之事，邹氏心中仍旧当她是最亲的女儿。而自己不过是提议将纪芳菲逐出族谱保全侯府，就被她认为心狠，心存芥蒂到大婚之日都不肯露面。
原来养恩真的要比生恩大。
纪芸白将这淡淡的落寞压在心底，神色如常地行着每一个步骤。
纪老夫人为纪芸白请的全福夫人是相国公夫人，她儿女双全子孙满堂，又有诰命在身，的确很有福气的人。
只是相国公夫人年迈了些，纪芸白怕她过于劳累，便让下人给自己梳妆得差不多，只留了一支步摇等她来戴。
相国公夫人一进门，就看到一身嫁衣的纪芸白，啧啧惊叹道，“像，太像了！”
纪芸白不知她是何意，虚心问道，“夫人所言是像什么？”
“傻丫头，当然是像你祖母了！”相国公夫人拉着她的手走到铜镜前，指着铜镜道，“你自己看，当年你祖母带兵出征时，就是这般英气美丽，引得京城无数男儿都心生爱慕！”
不知这话里是否有夸张成分，但纪芸白想，祖母年少时一定是个美人坯子，不然怎么能将祖父迷得不曾纳妾呢？
将那支金步摇插入纪芸白的发髻中，相国公夫人道，“好了，可以去找你祖母哭嫁了。”说完，她环视一周，像是在屋子里找什么。
纪芸白看出她的意图，正要解释，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邹氏姗姗来迟，一脸愧疚地道，“晨起头痛发作，缓了好一会儿才能下地，没去迎接国公夫人，还望海涵。”
相国公夫人哼了一声，“亲生女儿出嫁也能这般怠慢，真是好家风。”
邹氏脸上挂不住，又不敢和相国公夫人顶嘴，只能将目光放在纪芸白身上试图转移话题，“芸白可否收拾妥当了？”
纪芸白在这样重要的日子被她区别对待，心里隐约有些不快，态度不咸不淡地道，“都好了，夫人，该去祖母那了。”
见她在外人面前也不曾叫自己一句娘，邹氏忍不住想起纪芳菲出嫁时，扑在自己怀里恋恋不舍的模样。那样的分别之痛，将纪芳菲犯过的错都能冲淡几分。
在她出神时，纪芸白已和相国公夫人走出房门往福寿轩去了，还是婢女提醒，她才赶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