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不到青峰就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拽着一个瑟瑟发抖的男人。
进门后青峰一松手，男人就浑身瘫软的跪坐在地上，不停地求饶，“大人，我什么都没看见，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越是这样说，越是有问题。
纪芸白见男人穿着粗衣麻布，身上关节处还都打着补丁，隐约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菜味，想来应当是方才街边的菜户。
她回想着去铺子时下马车的地方，好像的确有两个摊子在卖菜，难不成他真看到了什么？
孙怀锦走过去，拨开青峰后居高临下的站在男人面前，拿出扇子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语气里带着蛊惑似的道，“将你看到的都说出来，爷还能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你就是害得侯府嫡女出事的帮凶，按照云国律法，要处以劓刑。”
男人本就惊恐不安，听孙怀锦这么一说，顿时抖如筛糠。
没了鼻子，光是想想都可怕。
“我给你五个数的时间考虑，不然就直接送到官府。”孙怀锦态度强硬说一不二，倒是让纪芸白对他有些改观。
上次他在平阳郡主面前替自己解围时，还以为他是笑面狐狸一样的性格，对谁都带着笑意容易亲近的圆滑模样。
现在一看，还是自己想得太天真，能拒绝平阳郡主又没惹得记恨的，能是什么真的老好人？
“五。”孙怀锦面无表情地开始倒数。
谢景阳在一旁目光凌厉地看着他，显然也是赞同孙怀锦的做法。
“四。”
若不是有谢景阳在场，纪芸白看到孙怀锦如此表情，也要被他吓住。
“三……”孙怀锦特意延长尾音，催促意味更加明显。
这招果然有效，还没数到二，男人就一边磕头一边道，“我说，我说！”
“草民方才一直在街口卖菜，今天生意不错，正要离开时，有两位小姐相携从东边走过来……”
“可听见她们说了什么？”孙怀锦追问。
男人点点头，“其中一个提议给点颜色看看，另一个有些犹豫，最后又松口，只要不闹出人命就行。”
纪芸白下意识看向盼春，没想到还真让她说准了。
“然后呢？”孙怀锦的一双桃花眼微眯时，眼尾狭长，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她们做了什么？”
“那两个小姐让下人将马车的车辕削薄了。”男人挠挠头皱着眉回想，“好像，好像还划伤了马！”
事情这下彻底明了。
孙怀锦满意地点点头，将沉甸甸地荷包随手扔给他，“行了，办得不错，回去吧。”
男人捧着荷包，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不住的磕头谢恩，随后连滚带爬地离开包房。
他一走，孙怀锦这才恢复平日里笑眯眯的模样，对纪芸白道，“依我看啊，今日之事未必是因你而起，你就是替景阳受了无妄之灾。”
“此话怎讲？”纪芸白疑惑不解，“方才在铺子里，我将八十两银子的螺子黛卖了她们二人两百纹银，记恨我也是正常的。”
“没那么简单。”孙怀锦摆摆手，一副什么都看透的模样。
纪芸白顿了顿，心里品出了些其他的意味。
谢景阳也听出来了孙怀锦的意思，倒了杯茶递给她，解释道，“蒙大将军年前也向皇上上奏讨要地皮建校场，皇上未应允，而是将地给了我。加之从前讨伐匈奴的事，蒙大将军早就记恨我，你应当是被我连累的。”
这倒是和自己知道的传言能对上。
纪芸白想起在铺子里时，蒙襄知晓自己与谢景阳定亲时的惊讶语气，估计那时心里就在准备使坏了吧。
“放心，此事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谢景阳安抚道，眼底流露出几分冷意。
无论有什么事冲他便是，竟敢对芸白下手，还差点出了事。谢景阳心里一阵后怕，若是芸白真的有什么好歹，他定不会放过幕后之人。
孙怀锦却摆手反对道，“景阳，蒙大将军被拘在京城中这些年，早就对你心生不满，你若是因此事对蒙襄出手，他定然视你为仇敌。”
“仇敌又如何？”谢景阳面色阴郁，“若不是我出现及时，方才芸白都有生命危险了。”
他答应过要护着她，险些又一次食言，更何况此事是因他而起。
“我知晓纪小姐受了委屈，但你都忍了这么久，何不再忍忍？”孙怀锦苦口婆心地劝，“皇上有意让蒙大将军牵制你，所以才对他多次挑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要是对蒙襄出手，那就是真正与他结下梁子了。”
至此，纪芸白也听明白了这其中关窍。她虽很少了解朝中政事，但心思玲珑，三言两语便已明白。
蒙大将军当年被召回京不仅是因为讨伐匈奴不力，皇上还怕谢景阳来日功高震主，才故意让蒙大将军居住在京城，也算是悬在谢景阳头上的一把刀。
目的是时刻警醒谢景阳，他并不是皇帝心中唯一的人选，若是他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自会有蒙大将军取而代之。
想到这里，纪芸白越发明白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也更了解谢景阳的不易。
看谢景阳发冷的目光，她就知道只要自己点头，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对蒙襄出手，为自己出了这口气。
可蒙大将军届时一定会发难，两人相争，只会两败俱伤，她不愿让谢景阳踏入如此两难的境地。
纪芸白给他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认真道，“景阳，这件事我来解决。”
孙怀锦闻言倒是先笑了，“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得很，怎么解决？”
“女人自然有女人的法子。”纪芸白微微一笑，给了谢景阳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相信蒙大小姐一定会知难而退。”
上次便知她是绵里藏针的性子，孙怀锦不再怀疑，只抚掌大笑道，“也是该给蒙襄一个教训了。”
谢景阳却目露担忧，“蒙襄自幼长在军营里，性子比夏羽还要过，我怕你……”
“得得得。”孙怀锦扇子一收，不自然地抖了两下肩膀，“我才不在这看你们两个你侬我侬，书斋的那群老古董还等着爷回去听书呢，先走一步。”
科举考试在即，如孙怀锦这样看起来玩心重的人都难得上心，看来纪君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