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芸白想到那日动用家法时，纪芳菲曾说过纪君吾今年也要参加科举，这么大的事，侯爷不可能不知道，却依旧下手很重。
看来咸宁侯在朝中地位的确岌岌可危，一点稍微会引起圣上不悦的风春草动都让他紧张至此，也难怪世子在对纪芳菲做了那样的事后并未登门亲自告罪，一点聘礼就将纪芳菲打发了。
看来纪芳菲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待孙怀锦离开，纪芸白方才对谢景阳解释道，“蒙襄此次对我出手过于隐蔽，若不是菜农听见了她与罗小姐谈话，我们至今还在胡乱推测。可若是你对蒙襄出手，那事情就完全不同。”
“蒙大将军一直对你虎视眈眈，你一旦动手，无需证据，只需要蛛丝马迹指向你，他就一定会竭力对付你。景阳，朝中凶险，我不能帮你分担，却也不想拖累你。此事就让我自己来解决，可好？”
方才马车晃荡得那般厉害，纪芸白发髻散乱，下车前她特意又整理了一下，到底不如晨起梳妆时端庄，仍有几缕青丝垂在耳畔。
她说话时，谢景阳目光就落在她的发丝上。
重逢之后，他震惊于她的改变，也慢慢让自己接受这一切，将她划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想尽力保护她，却忘了她骨子里并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
她说这些话时，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瞬间就将他拉回了那阴暗潮湿的监牢之中，那时尚且年幼的他，只要看着这双眼睛，就生出无数勇气要活下去。
“万事以自己为先，记得，若是出了事，我会为你撑腰。”谢景阳和她对视，认真道。
纪芸白知晓他这是同意了，笑容深了些，“好。”
马车失控，在街上撞了不少摊子，万幸的是并未伤到人，纪芸白主动赔偿后，由谢景阳派人将她送回了府。
刚走过垂花门，就见邹氏由婢女扶着往这边张望，一看到纪芸白又立刻掉头回去，看她这样奇怪的动作，纪芸白不禁感到疑惑。
待邹氏走远了，盼春才在纪芸白耳畔小声问道，“小姐方才怎么不与夫人说话？要是传出去，旁人准又说小姐目无尊长。”
“夫人找我，左右不过是为了二小姐的嫁妆，要么就是为了三十万两银子，她既不主动提起，我又去叫她做什么？”纪芸白提着裙摆，“至于旁人的话，翻来覆去也就那些，没什么新意。”
见纪芸白看得开，盼春由衷地为她高兴，却又忍不住担心，“小姐，人都说人言可畏，旁人的话不能全听，也不能不听。”
“你呀，现在怎么满口的大道理，就像……”纪芸白抿唇笑着，唇角有浅浅的梨涡。
她话说一半，盼春急着追问，“就像什么？”
“就像是宫中最啰嗦的嬷嬷。”
“小姐！”盼春气得直跺脚，“您又取笑奴婢！”
纪芸白被她掐腰生气的样子逗得笑个不停，忍不住伸手去捏盼春的脸。
还未说话，就听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
“外面传得那样严重，我还以为马车失事你已丧命其中了。”纪芳菲冷笑一声，“没想到还让你躲过一劫，真是老天无眼，你这种祸害竟然还能活下来！”
一看是她，纪芸白收起笑容，抬手轻轻抚了一下鬓角，道，“劳二小姐挂心，我不禁活下来了，还毫发无损。”
纪芳菲表情更加扭曲，“你得意什么？！这次没事不代表下次也没事，你最好祈祷你永远都这么幸运！”
“有一点二小姐说的不错，我的确幸运。”纪芸白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眼中全无从前的怯懦，“不然怎么能找回丢失的货物，还有三十万两银子施粥呢？这一切，还真应该感谢二小姐。”
比起当面指责，纪芸白的一句感谢，更让纪芳菲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虽然四下无人，但考虑到最近侯爷等人对自己态度的变化，纪芳菲说话也不得不小心起来。
她憎恶地盯着纪芸白，“你拿着这三十万两银子去买个好名声与我何干？”
“二小姐如今倒是与我装傻上了。”纪芸白嗤笑一声，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出如此明显的锋芒，“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是可怜了小侯爷，如今还下不来床……”
纪芸白冷脸问道，“二小姐，你说，若是小侯爷这次科考失利，他心里会不会埋怨你？”
不得不承认，在纪芸白说完这句话时，纪芳菲的确心慌了一瞬。
下一秒她就为这片刻慌乱而恼羞成怒，指着纪芸白痛骂，“纪芸白！你胡说八道什么！分明是你咬着不放，才让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若是那日你乖乖的放手，又怎么会节外生枝！”
“放手？”纪芸白刚欲离开，闻言停住脚步，侧过头看着歇斯底里的纪芳菲，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二小姐总是对别人的东西占有欲这么强，这句话想必说给自己听更合适吧。”
她说完，不再理会纪芳菲，和盼春径直离开。
看着她无情的背影，纪芳菲气得发抖几乎站不住身子。
“她竟敢，竟敢……”纪芳菲咬牙切齿。
这个贱人，竟然敢当面嘲讽她的身世了！
纪芳菲抓着婢女的手不断用力，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纪芸白的背影，似乎要将她的背灼烧出两个窟窿来不可。
婢女吃痛，“哎哟”一声，纪芳菲回过神来，脸色铁青地松开她问，“怎么，我抓痛你了？”
婢女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自己要遭殃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抖着身子摇头，“小姐没有抓痛奴婢，是，是……”
“是什么？”纪芳菲看着她的头顶，怒意喷薄而出。
婢女绞尽脑汁，想着可以说服纪芳菲的借口，却发现越急越是大脑一片空白，“是……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纪芳菲一脚踢在了胸口上，她惊呼一声，身子歪在地上感觉一阵憋闷窒息。
纪芳菲却已拂袖离去，阴冷的声音传来，“别在地上装死，赶紧给我滚回来！”
婢女知道她喜怒无常，若是不听话，肯定没有好下场。她不敢耽搁，强撑着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跟上去。
刚追上纪芳菲，就听她阴恻恻地警告道，“不许将娘今天担心那个贱人的事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