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和帝贸然派兵去南疆与墨国对峙一事，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此举不难看出靖和帝与谢景阳已是君臣离心，眼见着谢景阳不复往日风光，心思活络的人也越发多了。
先前谢景阳被封为异姓王时，巴巴地贴上来谄媚的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上朝时迎面碰见都恨不得转过身去当没看见。
人心冷暖，世态炎凉，简直是让这些人演绎的淋漓尽致。
谢景阳向来不屑与这些墙头草周旋，如今更是免了寒暄，他反而觉得轻松。
昨晚与纪芸白促膝长谈，被她安慰后，他心情已经没有那般沉重了。
沉溺于已发生的事带来的痛苦中，是懦夫行径，他该感谢靖和帝将事做绝，否则他师出无名，届时也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向峥就站在谢景阳身侧，趁靖和帝还没来，其他大臣忙着闲聊时，压低声音道，“王爷，将军让我问您，打算怎么做。”
“让蒙大将军先按兵不动。”谢景阳目光看向别处，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自有办法。”
“那两万五千人的性命该当如何？”向峥又问。
“事已至此，尽量稳住墨国。”谢景阳说道。
这是他与裕贝勒商议后的结果，唯一能让那两万五千位谢家军生还的方式，就是不开战。
只要不伤战场，那三个监军就没有搅局的机会，苏副将也不用和他们撕破脸，只需要继续稳住他们就行。
“王爷，太子之位悬空，陛下与您离心，您又要如何稳住墨国？”向峥问出心中疑惑。
此处人多眼杂，谢景阳不便与他透露更多，便道，“事成之后便知。”
闻言，向峥也未再多问，稍稍颔首，便转头与另一位将军闲聊起来，仿佛从未和谢景阳交谈过。
大臣们看似在闲聊，实则明里暗里地都在打量谢景阳。但作为议论中心的谢景阳，却面无表情，看不出一点受此事困扰的迹象。
众人不禁猜测起来，谢景阳是不是在酝酿着什么大事。
谢家军便是谢家的立身之本，如今立身之本都要被靖和帝铲除，谢家没落指日可待，谢景阳如今做什么都无力回天，众人都在等着看笑话。
很快，靖和帝现身，早朝时几乎都是文官在上奏，大多都提到了墨国。
墨国疆土辽阔，但却不善作战，只有一个胡蒙将军骁勇，却也独木难支。一旦云国采取围攻之势，胡蒙将军也只有认输的份。
按理来说，云国对墨国志在必得，但上半年与匈奴作战消耗太多，国库空虚，粮草也支撑不起长线作战。故而此次靖和帝频繁派人向墨国施加压力，却迟迟未主动出兵，便是在等墨国认输赔礼。
靖和帝打着不费一兵一卒的算盘，墨国却也不是傻子，迟迟未给出答复。
针对墨国的态度，朝臣分成两派，各执一词。一派要直接开打让墨国见识下云国势力，墨国主君害怕了自然便会俯首称臣；一派要再派出使节，继续与墨国主君周旋，最好能说服主君，即便减少些条件也可以。
两派吵得不可开交，所有人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争，没人在乎奔赴前线的两万五千大军的性命。
开战与否，都是这些人动动嘴皮子的事，谢家军却要付出自己的性命死守国门。
谢景阳冷眼旁观着朝臣争吵，心中对他们已经彻底失望。
这个王朝已然烂透了。
先前拔出霍德业和王固那样的蛀虫，可现在京中还隐藏着多少蛀虫，他不得而知。但谢景阳心中估计，不在少数。
靖和帝不着手排除异己，却先紧着同室操戈，本末倒置，简直不可理喻。
在一众文官上奏为着墨国之事争吵不休时，言官忽然上奏，提起了一项别的事。
“陛下，祭祀在即，臣负责皇陵人手安排一事，前几日刚去皇陵实地勘察过，一切如旧。臣在皇陵到访名册上发现淳贝勒于两年前开始频繁出入皇陵，去岁至今名册上倒是再无记载，但守皇陵的太监说，曾夜里看见过淳贝勒几次。”
言官的话里不带一句评价，语气也没什么起伏，仿佛提及此事，只是单纯想让靖和帝知道淳贝勒去过皇陵。
皇子去皇陵，本不是什么被禁止的事，也不需要特殊批准，但夜半而去，淳贝勒此举却不得不惹人猜忌。
这在靖和帝看来，简直微不足道，混在国家大事中上奏就像是故意添乱，但言官向来严苛，又不能完全忽视，便有些烦躁地问，“淳贝勒，你缘何多次出入皇陵却不记载？”
谢景阳目光落在晋王身旁那个身形单薄的背影上，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清晰看到淳贝勒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看来淳贝勒还是年纪尚轻，不过被靖和帝问了一句，便不由自主地紧张了。
“回陛下，儿臣的确出入过皇陵，但那是两年的事了，去岁也只在祭祀时到访过。许是那太监眼花看错了吧。”淳贝勒躬身回话到。
站在他身侧的晋王闻言，不由得侧目。
言官从不会空穴来风，敢上奏这样说，便是手中有了一定的证据，可淳贝勒却直接否认……
不知为何，晋王竟在淳贝勒身上看出了一丝心虚。
果不其然，言官反驳道，“臣这里已有多个太监的证言，皆见过淳贝勒深夜出入皇陵。太监都是开恩被准去守皇陵的宫中老人，都见过淳贝勒，不会认错。”
见言官言之凿凿，这下不光是晋王怀疑，就连靖和帝都多看了淳贝勒两眼。
皇子去皇陵根本不是什么大事，淳贝勒为何隐瞒行程？就算他近两年没去过，但两年前的事总不是假的。
淳贝勒母妃惠妃人还安在，外祖家也无人葬入皇陵，他去那做什么？
他忽然想到了那日在酒楼包厢看到的画面。
当时淳贝勒嘴里嘟囔着“湘陶公主”之类的话，难不成他去皇陵是为了见她？
晋王看向淳贝勒的目光里也越发狐疑。
一直沉默的谢景阳忽然开口道，“湘陶公主人就在京中，传召来一问便知此事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