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出征,他都一定要为粮草费一番心思,户部总是哭穷,拿不出那么多,谢景阳又不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上战场,便只能一遍一遍地磨,要出一点是一点。
校场内。
“这明日就出征了,粮草才到了不足五成,这仗怎么打?户部是想我们还没跑到西疆便饿死在路上!”副将狠狠地“忒”了一声,“这帮狗官!”
青峰也面色阴沉,但还是提醒道,“小心隔墙有耳。”他又道,“户部一直说国库亏空,拿不出粮,我们也没法子啊。”
“放屁!从亲王府抄出来的银子呢?”副将愤愤地问道。
“这些年大兴土木,修建宫殿庙宇都是银子,国库早有不小的亏空,从亲王府的确抄了不少银子出来,都不够补窟窿的!”青峰也对此事颇有不满。
副将更是义愤填膺,“宫殿庙宇什么时候不能修?打仗是要紧事,如此轻重缓急都分不清吗?!”
“行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走一步看一步吧。”青峰拍了拍副将的肩膀,“别垂头丧气的,让手底下的人看了还以为怎么了。”
副将知道不能影响士气,便强忍着怒火,回去继续练兵。
谢景阳从户部回来也是心事重重,进校场巡视一圈,又做了战前动员,这才回了府,打算好好再陪纪芸白一晚。
站在照月轩门前,谢景阳忽然有些犹豫。
方才在校场时他归心似箭,真到了门口,他反而不敢进门了。他怕自己一进去,纪芸白又要与他说起随军的事。
他不想在这难能可贵的一晚和她闹得不愉快,就这么回书房又狠不下心。
谢景阳思来想去,心一横还是进了照月轩。
他进门时,纪芸白正在院子里摆弄着花瓣。
她命人找了京中手艺好的木匠,按照柳花胡同大院里的器具等比例缩小,打了一套放在照月轩里,没事就自己动手做胭脂,一盒两盒的,就当解闷。
瞥见那一抹玄色的衣摆,纪芸白知道是他来了,便将洗好的花瓣放下,对盼春道,“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你替我做完吧。”
“是,小姐。”盼春接过去继续过滤。
纪芸白净了手,笑意盈盈地看向谢景阳,“校场的事都忙完了?”
谢景阳被她明媚的笑容晃了神,反应有些迟滞,“嗯,忙完了。”
“你的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你看看还缺什么?”纪芸白主动过去拉他的手往寝房走。
看着纪芸白忙前忙后为自己收拾行装,只字未提随军一事,以为她打消了念头,谢景阳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下来。
谢景阳从后面环抱住纪芸白,闷闷道,“陪我待一会儿吧。”
纪芸白没有动作,安静的让他靠着。
半晌,谢景阳才松开她,笑道,“今晚用些什么?”
“我吩咐了厨房做你喜欢的菜色,一会儿夫君多用些,去了西疆可就吃不到了。”纪芸白有些心疼地道。
火头营的厨艺怎么也比不得京中名厨,行军打仗时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谢景阳哪敢奢求吃得舒坦。
谢景阳颔首,“夫人有心了。”
翌日,纪芸白听到床榻边的窸窣声时,睁开眼发现天黑没亮,目光流转,便见谢景阳已经在穿戴盔甲了。
今日便是他出征的日子,纪芸白要为他送行,便也坐了起来,昨夜荒唐让她此时声音沙哑,“可是要走了?”
谢景阳看到她颈上的红痕,便想到昨夜她动人的模样,眼底缀了点笑意,语气温柔道,“嗯,你辛苦了,多睡一会儿,不用送了。”
“要送的。”纪芸白坚持道,缓了缓便起身穿衣,接过婢女手中的臂缚为他绑好。
谢景阳需要去校场与五万大军汇合,而后从校场直接向西疆进发,皇上和百官也在那里为他送行。纪芸白换上了华服,坐在马车里与他一同去了校场。
下了马车,纪芸白便听见震天的鼓声,回眸一看,文武百官皆在,一抹明黄色的身影高坐台上,远远一眼也觉得气势逼人。
如此声势浩大的送行,让纪芸白更加不安。
皇上这是将云国最后的希望都压在了谢景阳身上,谢景阳没有退路,他必定死战,只有赢了,才有回家的路,否则云国百姓一同给他陪葬。
此刻即便谢景阳有了抚远大将军的名号,有这样盛大的送别仪仗,纪芸白都感觉不到半分荣耀。
这全都是压在谢景阳身上的筹码,一旦谢景阳打了败仗,云国上下口诛笔伐,一定将谢景阳狠狠唾弃,踩入泥里。
阳光耀眼,纪芸白却打了个冷战。
谢景阳从马上下来,注意到纪芸白的动静,握了一下她的手,触及指尖的冰冷,心疼道,“就送到这吧,你穿得少了些,再站下去恐会受风寒,先回府吧。”
说完,他看向盼春,吩咐道,“我不在的日子里照顾好夫人,若是她身子有半点闪失,拿你们是问。”
盼春连忙应下,“是,将军。”
纪芸白虽有不舍,但此时离开的确是最佳时机,她将腰间的一个香囊解下放在谢景阳手里。
“之前你说想要一个,其实早就绣好了,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你。你带在身边,就当做我也陪你出征了,好不好?”
谢景阳闻到香囊上散发的栀子花香,和她身上的气味一样好闻。
一时意动,谢景阳俯身将她圈在怀里,“等我回来。”
“好,等你回来。”纪芸白蹭了蹭他的脸,却只感觉到盔甲的冰冷,温情中夹杂着忧虑,连幸福都要心惊胆战。
校场一别,纪芸白坐上马车直接回了京中,进城后,她没有直接回将军府,而是去了趟城南的铺子。
校场里。
谢景阳目送纪芸白的马车离开后,对松月道,“如今京中许多人盯着将军府,我一走,他们定会有所行动,你留守京中,替我护好夫人。”
“是,将军,奴才定当竭尽所能,不会让夫人受半点闪失。”松月单膝跪地道。
“去吧,跟着她,别让她做什么傻事。”谢景阳道。
松月骑马,很快就追上了纪芸白的马车,却没有上前同行,而是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观察着纪芸白的动向。
见纪芸白进了铺子,松月觉得将军多虑了。
夫人心系铺子生意,怎么可能说走就走,抛下这些偷偷去西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