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这门亲事也未必有夫人和侯爷想的那么糟。”秋菊看着桃子有感而发，“世子也想着二小姐呢，有夫君的喜爱，二小姐的日子不会难过的。”
纪老夫人闻言叹口气，“日子过好过坏，不是全看夫家如何，也要看自己如何。二丫头过于浮躁，若是不甘做妾，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日后也有她难过的。”
“老奴听闻世子妃是亲王妃的娘家外甥女，很受器重，二小姐嫁过去若是能与世子妃好好相处，日子也有一重保障。”秋菊话说得实在。
“唉，难啊。”纪老夫人知道纪芳菲的性子，她摇摇头，重新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秋菊见状，怕纪老夫人睡着着凉，走去里间拿薄被准备给她盖上，然而还没走出里间就听老夫人一阵剧烈咳嗽。
她快步走出来，就见纪老夫人猛地俯身，又咳出一大滩血在地上！
“老祖宗！”秋菊惊慌高呼，“快叫府医过来！”
听到纪老夫人再一次吐血的消息时，纪芸白刚用过晚饭，正准备把嫁衣裙摆的最后一块花纹绣完。
还捏在手里的绣花针再一次扎到手指，纪芸白顾不上滴在衣裳上的血液，把东西放到一边，急急忙忙就跑了出去。
盼春拿着披风在后面追，“小姐，您穿上披风，莫要受风寒了！”
纪芸白脚步匆忙，听不清任何声音，脑海里只有来传话的婢女的那句“老祖宗方才又吐血了”。
不是都好了吗？怎么……怎么她一离开，祖母就又成了这样？
她跑得很快，晚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她只想再快点，再快点！
她是最先赶到福寿轩的人，许郎中正在给纪老夫人诊脉，面色凝重，纪芸白看了心一沉。
到了祖母近前，她步伐反倒犹豫了。她很怕，怕看到不愿意看到的画面。
“许郎中……”纪芸白声音颤抖，“祖母，祖母她如何了？之前不是……不是都大好了吗？”
纪芸白内心充斥着莫大的恐慌，她面色苍白，指尖冰凉，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许郎中收回手，回头对纪芸白道，“老夫人这次的病情复发得蹊跷。”
一听这话，纪芸白立刻冷静道，“请许郎中明示。”
许郎中斟酌着用词，“许是我才疏学浅，诊错了也未可知，老夫人脉象看似是急火攻心，肝火过旺，但我觉得更像是……中毒了。”
一瞬间纪芸白全身血液倒流，四肢冰凉，仿佛身处数九寒冬。
祖母年迈体弱，平日里便药不离口，若真是中毒，祖母要怎么挨得过去？
秋菊也大惊失色，“中毒？！怎么会！”
纪老夫人的饮食起居都是经过她的手，若是有问题，她难辞其咎！
良久，纪芸白才找回声音问道，“许郎中可确定？”
许郎中只犹豫了一瞬，便坚定点头，“确定。我方才诊脉时，老夫人的脉象的确过于强盛有力，细思便知有猫腻。”
他方才第一次开口时，的确存了自保的心思，向来这高门大户中都不缺腌臜事，他这些下人自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但迎着纪芸白坚韧清凌凌的眼神，许郎中就忍不住改了主意。
纪老夫人与大小姐都不是作践下人的性子，待这些下人也向来亲厚，他在府中许多年，也见证了许多，此刻也更不想让这两位好主子出事。
秋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举起三根手指对纪芸白发毒誓道，“大小姐，奴才绝没有给老祖宗下毒！此事还请大小姐彻查！”
纪芸白抬手抹了把眼泪，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似乎是侯爷等人赶了过来。
她将秋菊扶起来，又对许郎中立刻道，“许郎中，中毒一事还请保密。”
珠帘晃动的声音响起，纪芸白已然来不及说服许郎中，只能目光哀求地看他一眼，而后就跪倒在床榻前，红着眼默默垂泪。
握着纪老夫人温热的手时，纪芸白心里都没底，她不确定许郎中会不会听自己的。
许郎中说纪老夫人中毒的那一刻，纪芸白就已经不信任侯府任何人了。她的脑海里闪过数人的脸，却一时也想不出谁会对祖母下手。
若是他将纪老夫人中毒的事说出去，她想要排查只会是难上加难。
纪芸白思绪飞速运转，既是中毒，那就只能从祖母身边的下人查起……
“之前不是说已经大好了吗？怎么今日又吐血了？是不是下人伺候不尽心？”侯爷一进门就虎着脸质问。
秋菊和一众下人跪了一地，想到方才纪芸白的话，她心里挣扎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说实话，“昨夜……老祖宗说燥热，奴婢就将窗打开了些，许是……”
纪芸白回头，看见纪芳菲扶着邹氏跟着进来，就站在侯爷身边，也红着眼像是很担心祖母。
“胡闹！”侯爷立刻高声斥责，“春日正是容易寒气入体的时候，你在娘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了，怎么也不想着劝阻？！”
秋菊缩着肩膀求饶道，“老奴疏忽了，才让老祖宗受了风寒病发，还请侯爷责罚！”
纪芸白抬手借着用手帕擦眼泪的动作，将众人的脸色都观察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总觉得在秋菊说“受了风寒”时，纪芳菲像是松了口气？
然而那表情也只是一瞬，纪芸白再看过去时，纪芳菲仍是一脸担忧，仿佛刚才的如释重负是她看错了。
邹氏上前询问许郎中，“娘的病怎会如此反复？”
在许郎中开口时，纪芸白的心都跟着提起来了。她目光不着痕迹地从许郎中面上掠过，无比担心他会说漏嘴。
许郎中并没有与纪芸白有眼神接触，拱手对邹氏道，“上次开的药方是调理老夫人的急火攻心，老夫人年事已高，身子的根本亏空了，需要大补，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充实的。是以这次吹了风才感染了风寒，当务之急是为纪老夫人补身体。”
纪芸白终于放心，握着纪老夫人的手紧了紧，她回头时眼泪终于落下。
看着纪老夫人的睡颜，纪芸白暗自下定决心。
祖母，芸白一定会查出给你下毒之人，为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