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许郎中说完，邹氏对侯爷商量道，“科考在即，就别让君吾知道此事了？”
侯爷颔首，面色仍旧阴沉，“让他专心念书，娘这里你多照顾。”
“娘亲最近要忙姐姐成亲的事宜，不如我来侍候吧爹爹？”纪芳菲主动请缨，对侯爷说道。
“你亲事也不远了，还是安心备嫁。”侯爷并未同意。
看到纪芸白跪在床榻前的身影，侯爷眸光沉了一瞬。
从他和邹氏进门起，就没见她请安，像是没看到他们两个一般，毫无礼数！
虽有心指责她，可她又对老夫人一片孝心，在病榻前斥责倒是显得自己过于无情。
权衡之下，侯爷看她越发不满，冷声道，“芸白，你也回去筹备，婚事在即莫要失了礼数丢侯府的脸。这里有下人伺候，你不必凑在跟前。”
纪芸白原本想反驳，但想到自己若是盯在这，下毒之人可能会有顾虑，若是自己离远一些，那人可能会放松警惕……
“知道了，谨遵侯爷吩咐。”。
见她难得没有顶嘴，侯爷准备好训斥的话在嘴边打个转又咽了回去。
侯爷面色不佳道，“你也莫要伤心了，祖母只是感染了风寒，不是什么重病，莫要搞得如此晦气。”
“若是一片孝心也晦气的话，芸白的确无话可说。”纪芸白抬手，将眼泪轻轻擦去，语气漠然道。
“你……”侯爷被她的话噎住，却也无法反驳，只语气很冲地赶人道，“惯会顶嘴！赶紧回你的院子去！”
纪芸白福身，语气公事公办道，“芸白告退。”
她出门抬手扶头上的步摇时，一直未同她开口的邹氏到她指尖带着一点红，忍不住开口，“芸白！”
听邹氏语气这样急，纪芸白还以为要说什么大事，停步回头看过去，眼里还带着疑惑，“夫人有何吩咐？”
本想询问她是不是受伤了，女儿家的手是最娇嫩的，可看着她眼底的客气，邹氏心中刚升起的丁点关心又缩了回去，反而后知后觉地有些别扭。
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无关痛痒的敲打，“铺子的事纵然重要，但大家闺秀最好还是少在外面抛头露面。”
“是啊，姐姐。”终于被纪芳菲找到一个借机打压纪芸白的机会，赶紧附和道，“谢家如此高门大户，小将军为人正派，应该也不喜正妻整日醉心经商吧？”
士农工商，从古至今商人都是末流，许多官员过得清贫，却也不屑于经商，他们都觉得只要向商一插手脸上便会蒙羞，纪芸白却从未这样想过。
官职是随时可能被剥夺的，地位也是表面风光，只有银子，握在手里才是真真切切属于自己的。
“你与景阳交谈过？”纪芸白抬眸，语气不咸不淡地问道。
纪芳菲一愣，赶紧否认，“我常处深闺，又如何能与小将军碰面？姐姐若是吃醋，也该有个……”
纪芸白打断她，“你既未与他交谈，又如何知晓他不喜枕边人经商？”
“世人向来如此！”纪芳菲被她如此直白地回怼，怒从心头起，连语气也重了几分，“小将军身居高位，姐姐嫁过去已然是莫大的荣幸，妹妹好心劝告姐姐谨慎些，莫要行差踏错，连累的谢家与姐姐一同受辱。”
她看着纪芸白，嘴巴一张一合，后半句话并未出声，纪芸白却看懂了她的唇语。
“毕竟你一直都是丧门星。”
丧门星。
当年带过她一阵的老乞丐去世时，乡野孩童性子顽劣，经常取笑她是丧门星。久而久之，她也以为自己是丧门星，觉得是自己克死了老乞丐。
这么多年过去，又听见这句，纪芸白早已不像小时候那般耿耿于怀。
她知道人生老病死是最常见的事，老乞丐的死也与自己无关，她只后悔自己若是当时手里有银两，绝不会让老乞丐看不起郎中，只能在四面漏风的茅草屋里等死。
纪芸白勾唇，不加掩饰地讥讽道，“妹妹如此精通人情世故，想必就算只是嫁去亲王府做个妾室，也能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如此，侯爷与夫人都能放心了。”
言语上交锋自然是要拣着对方最在意的事情下功夫，纪芳菲一直不愿嫁与世子做妾室，纪芸白此刻故意提起，她面色果然一变，眼神也越发怨毒。
却碍于在邹氏和侯爷面前，还得维持着乖乖女的人设，绷着脸语气僵硬道，“妹妹真是谢过姐姐的祝福了。”
听出她话里咬牙切齿的意味，纪芸白看出她应当是还不知道世子被打一事，世子体弱，被小侯爷殴打成那副模样，只怕这次真要凶多吉少。
不知亲王府会不会为了冲喜将婚事提前。
这样一来，纪芳菲就要尽早嫁去亲王府，想到她的“好日子”，纪芸白满意颔首，“何必客气。”说完，纪芸白转身离开，出门的瞬间就变了脸色，却什么都没说。
她怕有人会在背后偷偷观察自己，一直回到落梅院确定没有其他人偷听，这才对盼春吩咐道，“去，将春和与小葵都叫回来，我有事吩咐。”
原本她准备让明天一早商队出发时，春和也随同历练，方便过几年就让他独自带队，但现在纪老夫人的事情更重要，她手头无可用之人，只能先改了主意。
盼春手脚麻利，不到半个时辰就把人都带了回来。
小葵和春和跪在地上，给纪芸白请安。
纪芸白面色凝重道，“不必拘礼，都先起来吧。”她看向春和，道，“春和，你去打听打听府中这几日有没有人同面生的人接触过。”
她前几日一直守在纪老夫人面前，今日刚刚离开就出了这样的事，想必是特意等她离开，没人查验才故意下手。
而知道她侍疾的，都是亲近之人，拿到毒药估计也就是这几日的事。
“小葵，你去厨房找厨子问问，祖母最近几日都吃了什么。”纪芸白不能百分百确定自己经手的事物都没问题，只能尽力排查。
祖母具体中了什么毒，还得在找许郎中过问之后才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