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陶公主设宴的前一晚，四公主至定远王府借宿。
将孙怀锦和夏文也叫来，五人一并饮酒了个痛快，看着三个男人醉醺醺地划拳吟诗时，四公主眼神清明地扯了扯纪芸白的袖子，神秘地问道，“你这可还有螺子黛？”
“昨日便卖光了。”纪芸白笑道。
四公主不信，“真的没有了？”
纪芸白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笑。
四公主有些着急，“螺子黛可是稀罕物，前几年墨国进贡来的父皇都赏赐给了那些嫔妃，尤其是那废后占了大头。本宫只用过那一回，还是太后赏的呢！你真卖得那么干净？”
见瞒不过她，纪芸白给盼春使了个眼色，笑道，“拿上来吧，不然四殿下要急得掀桌了。”
四公主被她调侃得几乎要恼羞成怒，却在见到精美的螺子黛真身后偃旗息鼓，眼巴巴地看着。
“竟然有五根？”四公主结结实实吃了一惊，“本宫听说你四个胭脂铺加起来都只有二十根……”
“殿下也说了这是稀罕物。”纪芸白看她是真喜欢，便知没送错人，“当然是留着送人用处最大。”
“那你说说都送了谁？”四公主好奇地问道。
“湘陶公主。”纪芸白也没打算瞒着，坦白道，“我差人送去公主府了十根。”
四公主有些惊讶，眼睛微微瞪大，“一千两银子就送她了？”
“不错。”纪芸白觉得这一千两银子不亏，若是能达到目的，反而是赚了，“湘陶公主乃是女中豪杰，是我等效仿的榜样。寻常玩意她一定看不上，不知这螺子黛能否入了她的眼。”
见纪芸白果真一门心思想要讨好湘陶公主，四公主眼神变得怜悯，问道，“景阳没与你说吗？”
“说什么？”纪芸白挑眉。
四公主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姑母让他纳妾！”
谢景阳去慈宁宫当晚回府时就同纪芸白讲了，她倒是知情的。
“我知道啊。”纪芸白有些忍俊不禁。
“那你还笑！这螺子黛都不如喂狗了！”四公主义愤填膺，“哪有这样的长辈，生怕别人家宅安宁！”
“这招也叫以退为进。”纪芸白知道她是真心实意地替自己着急，便收敛神色认真解释道，“湘陶公主与晋王联手，来势汹汹。她十分聪明，试图挑拨我与景阳的关系，让景阳无暇帮衬裕贝勒，这样她与晋王便有了可乘之机。这招她能用，我未必就不能用。”
听她这么一说，四公主顿时明白过来，“你是想以牙还牙，反将一军？”
纪芸白颔首，“不错。”
“谢景阳说你聪明绝顶，本宫还以为是夸大其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四公主有些兴奋，“本宫已经想看明日你去时她的表情了！”
“明日的安居宴我不会去。”纪芸白看向一旁还在饮酒的谢景阳，想到两人商量的结果，对四公主道，“便说因着景阳要纳妾一事，我们大吵一架，我病倒了正身体抱恙呢。”
四公主看她这好端端的模样，哪里会是抱恙的架势，便知他们两人打算将计就计，“姑母的安居宴也请了本宫，明日本宫替你搅动风云，让这水更混一些。”
安居宴当日。
在流水宴上刚见过的夫人贵女们又碰面，以往寒暄的话题除了衣裳就是首饰，今日又多了一桩。
“湘陶公主，您前些日子满城找的罪奴可有下落了？”离湘陶公主最近的安国公家大夫人问道。
直至昨日，派出去的侍卫几乎将流水宴的宾客都盘问了个遍，也没找到宫女雨荷的身影。
湘陶公主正为此事焦头烂额，突然被问起，脸色微不可察地严肃了几分后，气定神闲地道，“有劳各位配合，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就好，罪奴还敢脱逃，就是牵连全家也不过分！”安国公家的大夫人义愤填膺道。
其他人纷纷附和，湘陶公主只得面不改色地道，“念在她伺候多年，便免去了她家人的责任，本宫不打算追究了。”
“殿下真是心善啊！”另一个夫人赞叹道，“殿下能在皇陵守了十年，果真是心有大爱之人。”
“对了殿下，是在哪找到的？”另一个夫人问道。
湘陶公主垂眸，随口编道，“在皇陵后的河流下游。原是那日罪奴脱逃后，便失足落水，一直被冲到下游去，待侍卫发现时已经咽气了。”
这样“机缘巧合”的死法，又引得众位夫人一片唏嘘。
“不过是个罪奴，提她作甚？”四公主缓缓落座，“姑母今日安居，合该说些高兴的话。”
见四公主将话题岔开，湘陶公主第一次觉得这丫头有点长进。
“姑母，您今日这远山眉格外有韵味，是用了什么样的颜料？”四公主主动问起。
此话一出，其他夫人也瞬间注意到湘陶公主的眉眼，纷纷称赞，“这颜色很是自然，浓而不妖，十分衬殿下！”
“对啊殿下，这是用了何颜料？比起京中寻常铜黛出挑许多呢！”
……
面对众人的交口称赞，就是再冷漠的人也会忍不住自得的。
湘陶公主却还故作云淡风轻地道，“偶然得来的螺子黛罢了。芝兰，去取来分给四公主。”
“竟然是螺子黛？”四公主语气惊讶，“听闻这毓秀斋有卖，刚派人去排就被告知卖光了。原来是被姑母买走了。”
湘陶公主想到那晚看见的一堆锦盒，有些轻蔑地道，“纪氏送来的，本宫对这些东西没兴趣。”
她以为纪芸白是在巴结她，然而这话落在别人耳朵里，却成了她们交好的证明。
夫人们交换了个眼神，看来这定远王妃与湘陶公主的关系，倒并不是流水宴那日看起来的恶劣啊。
不知是谁提起，“怎么没见定远王妃？”
“是啊，还想借机问问王妃这螺子黛有没有多的呢。”
人堆里不知又是谁幽幽道，“听说王爷要纳妾，王妃不同意，两人大吵一架后，王妃病了。会不会是真的，王妃今日才没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