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和帝脑海中浮现这个人名,又琢磨了一番,若王固没有下诏狱,这一切由他来做再合理不过。可他现在已经沦为阶下囚,身陷囹圄又怎么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朝中的大臣都是老狐狸,最会见风使舵,不会给一个被褫夺封号的王爷面子才是。
那还能是谁?
大理寺卿没有从王固嘴里撬出来任何东西,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任由刑讯手段在他身上遍遍施展,也只字不提有关太子通敌叛国的事,仿佛他真的不知情。
靖和帝嗤笑一声,吓得太子又缩了缩肩膀。
诏狱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老鼠乱窜,各种虫子乱爬,他只在里面住了两天,就感觉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父皇……”太子畏畏缩缩地开口,“儿臣受奸人蛊惑罪该万死,但儿臣绝没有亡国之心,还请父皇再相信儿臣一回。”
靖和帝看他这窝囊样就觉得一阵眩晕。
“布防图是谁给你的?”靖和帝抬手按了按眉心,问道。
太子看得懂脸色,知道这是靖和帝给他撇清关系的最后机会,立马一五一十地交代道,“是吏部侍郎,杨青。”
“你是怎么和匈奴人联系上的?”
“王固说,匈奴人在京城里一直都有个暗网,他给了儿臣一个街坊的位置,儿臣让贴身太监送去的,并无他人知晓。”
让贴身太监秘密给匈奴人送去云国边境布防图,一时不知他到底是聪明还是蠢笨!
靖和帝声音越发冷,“你去西疆赈灾,到底是为了什么!”
“王固说布防图一事败露,谢景阳定会带兵回京,将儿臣斩于马下……儿臣害怕,便在他的建议下,去西疆抓纪芸白做……人质。”
靖和帝彻底气笑了,之前还以为他转性了,知道为自己分忧,主动请缨去赈灾恢复西疆各城的民生,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蠢笨,毫无长进!
见靖和帝不说话,太子又赶紧道,“儿臣在洮城待了将近一个月,连纪芸白的面都未曾见过,更没有添乱……”
他的辩解可笑至极。
到底是没有添乱,还是添乱不成,靖和帝已经不想去探究了。
“你可知通敌叛国一事,该当何罪?”靖和帝气过了,反而沉静下来。
太子心一沉,拿不准靖和帝什么意思,只能硬着头答道,“斩首。”
“既然知道,还敢去做,你是觉得朕不敢拿你怎么样是吗?”靖和帝对他失望至极,不等他开口,便抬手道,“来人,将他带下去。”
翌日早朝。
谢景阳与蒙大将军站在一处,这还是谢景阳回京后,二人第一次见。
蒙大将军因着之前被压在京中不得重用一事,对谢景阳颇有成见,觉得他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又能强到哪去,认为靖和帝就是看在谢老将军的份上才会让他做主帅。
然而今年一战,蒙大将军彻底意识到后生可畏。
他与匈奴的左贤王一战,却被重伤,而谢景阳却能将左贤王生擒,已然说明一切。
“谢老将军在天有灵,也该对谢家军放心了。听说你生擒了左贤王,不服老不行啊。”蒙大将军感慨道。
“蒙大将军谦逊,若没有您拖住匈奴脚步,阻止西疆诸城被占,战事也不会结束得这么快。”谢景阳真心实意道。
蒙大将军摆摆手,又压低声音道,“陛下素来重视太子,你可晓得?”
谢景阳面上多了几分凝重,“通敌事大,总要有人为那些死去的将士偿命。”
“水深着呢。”蒙大将军拍了拍谢景阳的肩膀,暗示到位便不再言语。
一炷香后,靖和帝走进金銮殿,坐在龙椅上俯瞰着诸位大臣。见底下神色各异,他又想到昨晚查到的事,深知此事牵扯众多,不免多了几分烦躁。
“把那孽障带上来。”靖和帝没好气地道。
锦衣卫一左一右地将一身白衣囚服的太子拖上来,让他跪在大臣中间。
不过短短三日,太子憔悴许多,还面带苦相,一看就在诏狱里受了许多磋磨。
“此事调查得如何了?”皇帝看向御史大夫,不怒自威。
御史大夫走出来,跪在太子旁边,道,“回禀陛下,布防图是兵部泄露,由兵部侍郎与吏部侍郎杨青饮酒后不慎醉酒,钥匙被偷,杨青深夜折返回兵部,将布防图偷出交给了工部郎中元兴,最后由元兴交给太子,辗转送入匈奴手中。”
此话一出,兵部尚书和工部尚书及吏部尚书三位大臣赶紧跪下。
“陛下,老臣御下不严,请陛下责罚!”
正是焦头烂额时,看这三个老头还跪在面前添乱,靖和帝语气也没那么委婉,直接道,“继续说!”
御史大夫连忙道,“经查,杨青和元兴二人皆为王固门生,之前都受过王固资助。抚远大将军出征前,二人也多次出银子去诏狱中为王固打点。此次布防图之事,也是王固授意。”
蒙大将军迈出一步,跪在那几个人后头,道,“如此说来,此事竟与太子殿下毫无干系?”
御史大夫被问得尴尬一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太子殿下固然有错,也是错在错信他人。”
“身为云国储君,竟然将布防图交由敌人,使得云国百姓水深火热,更让云国将士在战场上白白送死,却只是一句识人不清便想一笔带过?”蒙大将军步步紧逼。
若不是谢景阳和纪芸白配合,这场战役的后果他根本不敢想。
御史大夫不敢接话,给靖和帝磕了个头道,“陛下,臣调查此事经过皆有大理寺卿和太尉在场,不敢妄言,句句属实!”
见他搬出靖和帝,蒙大将军冷哼一声,目光阴鸷。
眼见着朝堂上气氛剑拔弩张,靖和帝开口道,“此事既已查明,便到此为止。”
“陛下……”蒙大将军再次开口,还没说出什么,就听见谢景阳轻咳一声,他会意立刻截住话头。
他回头狐疑地看向谢景阳,却见谢景阳轻微地摇摇头,虽不解,却还是顺从没再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