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纪芸白轻笑一声，“你为我卖了这么多盒胭脂，我嘉奖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让你出这个银子？”
话音刚落，胭脂铺的伙计也走出来对纪芸白道，“大小姐，您从哪里找到的这个宝贝，有春和在，生意都红火不少呢！”
纪芸白心情愉悦，将春和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发现他穿着的衣裳袖子短了，手臂一截都在外面露着。虽然天气回暖，但终究还是有点凉嗖嗖的，少年的手臂都被冻得微微发红，不用触碰都知道冰凉。
真是她疏忽了，春和这个年纪正是窜个子的时候，衣裳穿不了多久就小了。
纪芸白抬了抬下巴，示意他道，“去账上支五十两银子，作为你的赏钱，另外再去隔壁找嬷嬷给你做两身衣裳，钱从账上出。”
春和忙跪下婉拒道，“大小姐，这太贵重了。”
“你给我想出这么一个赚钱的法子，该赏。”纪芸白说着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伙计们道，“日后凡事有功的，一律当赏。”
“大小姐如此体恤下属，跟了您啊真是奴才们的福气！”一个伙计感慨道。
“你们为我尽心做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纪芸白给盼春使了个眼色，让她将春和扶起来后，道，“今后胭脂铺就按春和的办法来做，不必心疼那一两盒胭脂。”
在铺子转了一圈，纪芸白又去拿了夏衣需要的针线，就准备打道回府。
刚出铺子，就见一驾马车从街上极快地驶过，透过摇曳的帘子，纪芸白似乎还听见马车里传来女人的啜泣声。
她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街道的尽头是紫禁城……
送纪芸白出门的春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后，轻声提醒道，“大小姐，那是亲王府的马车。”
纪芸白闻言，侧目问道，“你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先前小姐命奴才去调查二小姐投毒一事，奴才追查到亲王府，就留意了一下亲王府的马车样式。”春和回答道。
同龄的少年都还在上学，他却因父母双亡，早早地独自谋生。他这般聪慧，记性又好，若是走科考的路子，说不定比纪君吾那个蠢货中举的可能性还要大。
念头只闪过一瞬，纪芸白就立马抓住，看着春和认真问道，“春和，你可愿意读书？”
这个问题着实有点突然，春和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她问的是街头巷尾传阅的话本子，摇摇头道，“奴才不喜那些志异小说。”
纪芸白不禁失笑，“我问的是你愿不愿意去读私塾？”
“私塾？”春和恍惚了一下。
“对，就是私塾，有先生教你四书五经，去参加科考，若是考过了乡试成了举人就能做官。”纪芸白耐心询问，“你可愿意？”
她开始的确是缺个为自己办事的心腹小厮，将他收入麾下后，纪芸白对他的办事能力也的确满意，但她忽然觉得若是一辈子让春和当个跑腿的奴才，有些屈才了。
春和嘴巴张了张，表情似乎有些意动，可到最后却没说出来个什么。
纪芸白也不急着催他，“不急，你慢慢考虑一下，左右今年的科考也赶不上了，最快也得明年三月参加春闱呢。等你想好了，去侯府知会我一声。”
“钱的事你不必担心，若你愿意，我会支付所有读私塾的花销。”她又给了他一记定心丸。
“是，恭送大小姐。”春和拱手道。
回侯府的路上，纪芸白想起从自己面前呼啸而过的马车，规格隆重，能坐在里面的人不是王妃便是世子妃，而能让她们哭着往宫里赶……
恐怕世子是要不行了。
以纪芳菲的性格，肯定又要找纪君吾哭诉……到时候纪君吾又会来找自己麻烦。
光是想想，纪芸白就已经十分头疼了。
希望世子能再撑几天，起码撑到她成亲吧，到时候她人在将军府，纪君吾就是想来找麻烦，也得掂量掂量。
然而事与愿违，当天晚上世子薨了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
侯府还是从外面听到的风声，又派了人去王府打听，确定世子的确不治身亡后，侯爷和邹氏又赶紧找老夫人商量着吊唁一事。
虽然纪芳菲刚嫁过去一天，但也到底是亲家，按礼数的确应该派人前往吊唁。
“娘，芳菲做了混账事不假，但此事王府还不知……”邹氏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纪老夫人的脸色，“现在世子薨了，咱们是不是得去……”
纪老夫人看她一眼，“该有的礼数必须有，侯府不能得罪王府。”
见老夫人并不反对，侯爷很明显松了口气，“娘，我也是这么想的。”
纪老夫人目光落在纪君吾身上，他进门开始，就脸色阴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想到她素日便与纪芳菲关系亲密，纪老夫人还以为他是在担心纪芳菲今后的处境，沉声道，“二丫头心术不正，没有将她从族谱上除名，已经是看在王府的面子上。现在世子薨了，她年纪轻轻就守寡，必然坐不住，君吾，你且离她远些，莫要再有牵扯。”
纪老夫人说这话时，邹氏还紧张地看着纪君吾，像是怕他顶嘴。
纪芸白也下意识觉得他会反驳。
然而纪君吾却转性了一般，竟然颔首回话道，“是，祖母，孙儿知道了。”
邹氏面上一松，侯爷抬头下意识看过去，仿佛第一次认识纪君吾。
纪老夫人眼中也闪过一抹惊诧，随后又放心道，“行了，都别在这拘着了，明日便是科考，你先回去准备吧，早些歇息。”
看着纪君吾离开的背影，纪芸白陷入沉思，她并不觉得纪君吾会如说的那般对纪芳菲置之不理。
早上还特意来为她辩解，怎么会晚上就恩断义绝？估计是怕刺激到纪老夫人，嘴上敷衍着罢了。
陪纪老夫人用过晚膳，纪芸白才回落梅院。
盼春提着灯笼，问起纪芸白白日里的事，面露担忧。
“小姐怎么会突然想着送春和去读书？若是想参加科考，他就要先脱离奴籍，您得带着释奴文书和他到官府登记，以后他便是自由身了。若是春和有了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