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将像是看不懂眼色一般，继续道，“今日您出现时，我还是觉得不合礼数，坏了规矩……”
青峰觉得自己和李副将共事能少活十年。
如果眼神有实质，他此刻一定将李副将五花大绑地扔进柴房里和那个奸细关在一起，好好审问审问李副将是不是觉得活太久了故意找刺激。
纪芸白其实没醉得那么厉害，她能听懂李副将在说什么，也在因为他的话而紧张、窘迫。
果然，自己出现在军营就是不对的，可打仗的确就只是男人的事吗？
祖母当年身为将军，也会遇到同样的困境吗？
纪芸白的手不自觉地捏紧衣角，到底还是连累谢景阳了吗？
陈副将等人拼命给李副将使眼色，就连苏副将都试图倒酒打断他，然而这一刻的李副将仿佛置身于铜墙铁壁之中，对周遭人的反应一概不理，自顾自地继续道，“但是今晚一战，我发现我错了。”
青峰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定是听错了，巴不得让将军把夫人休了再尚个公主或者娶个郡主的李副将，居然会说他错了？
李副将的话还在继续，“陈副将说得对，您是女中豪杰，是我以偏概全，对您先入为主有了成见，先前对您多有无礼之处，请您责罚。”
说完，他将酒喝完，走到中间跪在地上，垂着首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纪芸白还没碰到过这种场面，下意识看向谢景阳。
却见谢景阳唇角带着笑意，耐心道，“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怎么做……都可以？
纪芸白看着李副将眨了眨眼，一阵风吹来她的酒已经醒了大半，神识也越发清明，想起了李副将对自己“无礼”的画面。
她并不觉得生气，甚至有几分得意，为自己能让别人刮目相看，用实力改变别人的成见而窃喜。
不过，一码归一码。
无礼之事还是要处置，不然真是对不起她特意带着粮草赶的路。
“罚你明日去议事厅练一天的字吧。”纪芸白轻飘飘地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幸灾乐祸地看向李副将。
陈副将嘴快，戏谑的笑道，“李副将，你也有今天。”
“夫人叫你练一天的字，你可别偷奸耍滑，练到一半就跑了啊。”青峰也故意调侃。
这惩罚简直是轻拿轻放，全了他的脸面，却也不是毫无影响。
天知道，他最没有耐心了。
然而承诺已经给了，他没有出尔反尔的脸，便硬着头皮道，“是，属下一定遵从。”
庆功宴结束，纪芸白被谢景阳牵着手缓慢地走回寝房，进门后又坐在桌子旁，任由谢景阳端了水伺候自己净面擦手。
看着桌子上的铜镜，用饭前还没有的，应当是谢景阳派人送来的。
谢景阳站在她身后，动作生涩地为她拆头发，“芸白，今天的事，谢谢你。”
无论谁来看，李副将的事，纪芸白都处理得极其完美，挑不出一点错来。
表现得大度，却也不会让人敢再轻视她，还没有将李副将的面子都下了，一举三得。谢景阳觉得自己真是捡到宝，这样聪明的夫人都娶回家了。
纪芸白当然也是考量过的。
罚李副将做其他事，都不太好，虽说他对自己无礼该罚，但怎么说也是军中副将，手底下那么多将士。罚得太过了，让他成为手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定会影响他在军中威信。
而罚去练字，也是看他做事利落，猜到他耐心有限，这样既能磨一磨他的性子，也更体面。
“不聪明怎么敢来西疆？”纪芸白语气里带着一点傲娇。
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变化，谢景阳还记得重逢后，第一次在侯府湖畔见她，她面对咄咄逼人的纪芳菲，处处忍让，不管错的对的都不反驳，性子软到能任人搓圆捏扁。
而现在她有勇有谋，对待下人也是恩威并施，与当初刚从浣衣局出来的样子相比，简直是脱胎换骨。
谢景阳看到她的成长，很是欣慰。
她在军中愉快入睡时，京城的宫宴才散。
太子想在宫宴上借着纪芸白没出席的机会，在靖和帝面前好好地参她一本，没成想她去侍疾一事却被靖和帝事先知晓。
靖和帝觉得他斤斤计较，胸襟不够宽广，斥了他两句，接下来的整个宫宴，他都阴沉着脸。
回到东宫时，太子酒喝了不少，直接耍起酒疯来。
“一个贱人，也敢挑衅本宫！害得本宫被父皇斥责！等你，等你从西疆回来，本宫……”太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太监赶紧去扶，却被太子踹了一脚先一步跌在地上。
“滚开，别碰本宫，你是不是以为本宫喝醉了？”太子凶狠地骂道，舌头都有些发直，说话含混不清。
太子妃跟着一起从宫宴上回来，站在后面看到他发疯的样子，内心毫无波澜。
她成亲后才知道太子的聪颖都是表面装出来的，事实上他蠢笨不堪。
而她之所以将东宫紧紧捏在手心，就是怕这个蠢货做了什么蠢事，连累了东宫上下和她的母家。
“你跟纪芸白一伙的吧？是不是被那个贱人派来害本宫的？”太子还在冲地上的太监大发雷霆。
太监拼命地磕头求饶，也是倒霉，居然撞枪口上了。
“纪什么白？”太子妃感觉这名字有些熟悉，问道。
“殿下，是纪芸白。”宫人回答。
“是谢景阳的夫人？”
“回殿下的话，正是。”闻言，太子妃有些意外地看了太子一眼，
她知道纪芸白和纪芳菲都出身于咸宁侯府，原以为是太子对纪家的女儿情有独钟，但听他的话，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
能招致太子如此谩骂，想必是做了什么不遂他意的事。
太子妃忽然好奇，谢景阳的夫人，到底做了什么，让太子竟然这么抓着不放。
在靖和帝面前挑拨一次不算，回来还这样歇斯底里。
“去查查殿下最近都做什么了。”太子妃眸光阴沉，想到了身在大理寺诏狱的某个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