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纪芸白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昨夜有谢景阳在身侧，她不用像之前那样提心吊胆。加上又饮了酒，故而睡得异常舒适，醒来时也觉得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盼春端着水进来为她梳妆时，她随口问起，“将军呢？”
“天刚亮将军就去操练了，这会儿应该在议事厅，小姐找将军有事吗？”盼春问。
纪芸白有些心疼他，睡也睡不久，还日日做着以命相搏的差事。
“无事。”纪芸白垂眸遮住眼中思绪。
盼春笑道，“小姐见了将军，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回到垚城也能吃好睡好了。”
小姐本就不是丰腴的体型，去了垚城之后三个月，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她看着都心疼。
提起回垚城的事，纪芸白神情就越发落寞。
好不容易才见了他一面，看他为了战事殚精竭虑夜不能寐，手臂上的伤触目惊心，她回垚城也不安心。
可留在军营是万万不能的，昨日是事急从权，为了送粮草稳妥一些，她才斗胆前来。现在粮草已经送到，节也过完了，再留下未免太不合规矩。
就算没人说什么，她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担忧让谢景阳分心。
“待会儿收拾下东西。”纪芸白吩咐道。
“早点回去也好，军营里到处是男人，小姐虽已经成亲，但难免有不方便的地方，还是回垚城自在些。”盼春看出她情绪低落，主动安慰道。
纪芸白没做声，却把她的话听进去了一些。
垚城有她一手建立起来的商业版图，平心而论，她的确在那更随意。
用午膳的时候纪芸白才又看到谢景阳，他今日没有带兵出战，匈奴那边的大将军刚被生擒，也安静得很，谢景阳趁着这个时机赶紧将钱奎和左贤王提审了。
左贤王能做到主帅的位置，也有十足的本事，就算死到临头，也什么都没说。
谢景阳没从他的嘴里撬出点东西，心里也难免窝火，故而在提审钱奎时，威逼利诱，几乎将他知道的情报都套了出来。
“太子暗中打探了谢家军许多人的底细，才发现了万念俱灰的钱奎。太子承诺他死后会替他照顾家里人，钱奎便同意做了匈奴的内应。”谢景阳声音有些闷。
纪芸白夹了青笋放进他碗里，时值夏日，万物生长，她除了粮食，还带来了不少时蔬。
也是春耕时，垚城百姓一并种下的。
她看出谢景阳心情不佳，出言宽慰道，“谢家军一共五万人，你哪能保证每一个都忠心？”
“若是我早点注意到他家里的情况，或许就不会走到这步。”谢景阳有些自责。
纪芸白闻言却越发心疼他，站得越高承担的责任也就越重，像谢景阳身为五万大军的主帅，已经习惯扛起麾下所有将士的性命，可明明他也是个还没及冠的少年。
当年谢老将军身亡时，他又能向谁倾诉？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纪芸白放下筷子，看着他认真道，“别再找自己的原因了，这件事归根结底就是钱奎狼心狗肺，不顾多年来的照拂和体恤，想拉你们一起送死，为了这样的人而内疚不值得，景阳。”
谢景阳听她这样直白地说着钱奎的“坏话”，有些惊讶。
她自己被误会，都原谅了李副将，如今却为他动怒。谢景阳看着她面上的愠色，心中划过一股暖流。
她在惦记自己。
被钱奎的背叛带来的伤感很快消散，谢景阳给她夹了菜放进碗里道，“夫人说得对，都听夫人的。”
见他不像是在敷衍自己，纪芸白这才重新拿起筷子继续用饭。
用过午膳，纪芸白有些昏昏欲睡，但看着坐在桌边批阅公文的谢景阳，她又喝了口冷茶强行打起精神。
“景阳，我有事同你说。”纪芸白开口唤他。
谢景阳放下公文，“你说。”
“我已经让盼春安排了马车，一个时辰后启程回垚城。”纪芸白说出这话时还有些艰难。
她要走得太突然，谢景阳差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再住几日走也不迟。”
纪芸白摇摇头，“你这里正事要紧，我在这也是添麻烦，早些回去也好想办法筹备军粮。”
“军粮的事暂时不急。”谢景阳想都没想就说道，“你我好不容易相见，我不想这么快就与你分别。”
纪芸白起身走到他近前坐下，面上带着浅笑，“我就在垚城，快马一日可到，如果想我，你可以去那找我。”
闻言，谢景阳心中立刻浮现一个想法，他看着纪芸白的眉眼，道，“也好，我送你回去。”
昨夜给了匈奴一记痛击，这会儿他们一定内部大乱，短时间内不会大举进犯，他今早已经部署下去，借着这个喘息之机开始肃清谢家军内部。
有青峰在，他就算离开三五日，也不会有影响。
与纪芸白说完安排，纪芸白见他的确清闲，这才没有拒绝。与青峰打了个招呼后，纪芸白便启程回垚城。
谢景阳没有骑马，与她同坐在马车中，两人一路说着话，像是要将三个月的空白都补回来。
东宫。
在听到太子与王固频繁来往时，太子妃面色铁青，握紧了手中的茶盏，“此话当真？”
侍卫打扮的男人跪在地上道，“属下句句属实。”
“这个蠢货！”太子妃低声咒骂。
男人是太子妃母家的人，是以听见这话也恍若未闻。
太子妃又问，“知不知道他们勾结在一起做什么？”
她派人盯着冷宫，在纪芳菲进去后，太子并未涉足过，所以看在纪芳菲的份上而与王固交涉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太子殿下每次去诏狱都会屏退下人，谈话内容无从知晓。不过属下调查到，抚远大将军出征那日晚上，将军府进了刺客。将军府的精兵将刺客活捉后，刺客纷纷服毒自杀。”
太子妃皱着眉头，心中有了隐约的猜测，“刺客是王固的人？”
男人点头道，“是，这其中也有太子殿下的手笔。”
太子妃心头一紧，直觉太子又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蠢事。
“继续查，将他最近四个月所有行踪都报给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