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君吾被她坚决地回绝,有些懊恼,“芸白,我这是为你好,你怎能如此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纪芸白嗤笑一声,再也忍不下去,“我看执迷不悟的人是小侯爷吧?口口声声下人奴仆,下人的命就不是命?小侯爷生来尊贵,那其他出身低的就活该去死?这是什么道理?!”
“你读了圣贤书,还考中了举人,我以为你会有长进,没想到还像从前那样傲慢不可理喻!从今起,我的事也不劳小侯爷了,小侯爷请回吧。”
纪君吾没想到她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赶自己,但看她在气头上,不免有些懊悔。
他本意是在为纪芸白考虑,是不是说话的语气太僵硬了,才让她误会自己?
纪君吾抿唇,试图找补,“芸白,我……”
“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小侯爷请回吧。”纪芸白别开眼,对盼春道,“送客。”
纪君吾脸上挂不住,再坐下去也是难堪,叹了口气道,“芸白,你消消气,过几日我再来看你。”说完,他狼狈的起身离开。
包厢里就剩下最开始的五个人,气氛却因为纪君吾而变得异常凝重。
纪芸白有心缓解,却因为气还没消,笑容里都多了几分勉强,“方才让大家见笑了。”说着,她又侧身,看向沈莹莹福身道歉,“莹莹,真是对不住,他的话你莫要往心里去。”
见纪芸白如此自责,沈莹莹宽慰道,“芸白,你的苦衷我都知道,这与你无关,你不要内疚。”
“是啊。”蒙襄有心安慰她却说不出贴心的话,大大咧咧道,“他是他你是你,他的错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啊,他那么蠢,又不是你造成的。”
话音刚落,她就被坐在旁边的孙怀锦使了眼色,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多了,有些不安地看向纪芸白,生怕她又因为自己的话更加生气。
幸好,纪芸白面上并未表出任何不悦,只是微蹙的眉头透露出她此时的淡淡愁绪,“扫了各位的幸,也的确是我招待不周,我自罚三杯,还请诸位见谅,莫要挂怀。”
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默,站在酒楼门口将人一一送走时,纪芸白都还因纪君的自以为是而烦躁。
纪芸白从酒楼离开并未回府,而是又折返回了铺子,找到春和,将四公主的话告诉了他。
春和听了直接下跪,哽咽道,“纪掌柜的,奴才今生今世结草衔环,也得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原以为大小姐找个秀才当开蒙先生便到头了,没成想竟然是国子监祭酒!
春和当然知道以自己的身份,秀才肯教都已是不易,更何况……
“不用这么激动,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只是提前知会你一声,到时候收不收,还是得看龚老先生的意思。”纪芸白抬手让他从地上起来,又道,“铺子里的事你就先放下吧,专心读书。”
盼春从纪芸白身后走出,将一捆书递给春和,“快拿着吧,小姐过来时特意去给你买的,沉死了。”
纪芸白看她一眼,笑嗔道,“就你话多。”
盼春笑得讨喜,“奴婢抱得手酸了嘛。”
晚膳时谢景阳从宫中回来,换了身衣服便急匆匆地赶到照月轩,纪芸白见他面色凝重,便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冷静的吩咐下人去添了碗筷。
两人坐下后,谢景阳张口欲言,却被纪芸白抢先,“饿了吧?先用些饭,厨房做了你爱吃的五味杏酪鹅,还有你上次夸过的笋辣羹。”
她不想承认,她是在害怕,怕谢景阳说出来的消息是她不想听到的。
她私心想用完这最后一顿风平浪静的饭。
“好。”谢景阳看出她有些强颜欢笑,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接过她递来的碗,将她夹的菜也都吃得干净。
然而心里有事,就算他表现得没什么纰漏,纪芸白却还是食不知味,只用了小半碗就放下了筷子。
等下人将席面撤下去,纪芸白方才问道,“夫君可是要说蒙大将军战报一事?”
谢景阳正色道,“正是。”
纪芸白的心顿时一沉,“西疆可是……不行了?”
“没那么严重。”谢景阳面色凝重道,“却也差不多了。蒙大将军在前线抗击匈奴已有月余,虽败多赢少,但也没有让出一城一池,实属不易。如今蒙大将军身负重伤已是强弩之末,云国必须派人去将他换下来,否则西疆百姓会再次面临屠戮。”
匈奴人嗜血成性,早些年便有屠城的事,这些年被谢景阳压制。虽偶有夺城之事却再未行过屠城之举,如今匈奴人背水一战,若是再被他们夺城,只怕云国百姓凶多吉少。
将士们在战场上奋力厮杀,为的就是守护一方百姓安宁,蒙大将军血战不退,除了军令,也是因为心系百姓。
纪芸白只是听他寥寥几句,便心情沉重,她的手轻轻地覆在谢景阳的手背上,“你决定了?”
谢景阳却摇摇头道,“没那么简单。”
纪芸白不解,她以为此次皇上必定会派谢景阳出征,就算他不主动请缨,皇上也一定会下旨。
可现在看来,难道是还有变故?
“商量了一天也没有个定论,亲王极力提议皇上御驾亲征鼓舞士气,挽救颓势,其他人自然是反对。”谢景阳叹口气,眼中有些愤恨,“亲王心怀不轨,昭然若揭。”
“是啊,连蒙大将军都身负重伤,皇上御驾亲征又能好到哪去?只怕一上了战场,就……”纪芸白没有再说下去,她转而分析道,“许是亲王已经知道了皇上准备拿他开刀的事。”
“此事近日已有苗头,近些年国库亏空,战报传回蒙大将军弹劾军粮未足额送去西疆一事,户部尚书今早被问责,皇上才知道国库拿不出那么多钱,户部尚书只凑够了八成的粮食。”谢景阳愁容满面,“剩下的原本想着这月余将潮州城的税收上来便补齐,谁知潮州城去年闹了灾荒,百姓勉强果腹,更是交不起这苛捐杂税。”
纪芸白听了只觉得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