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校场散心一整天,傍晚回京城时,天气凉爽,晚霞也很美。纪芸白坐在马车里,忽然想到自从成亲以来,谢景阳与自己同游时,好像已经很久没骑过马了。
从前他送自己回侯府,都是骑着高头大马行在马车旁,意气风发得叫人挪不开眼。
察觉到纪芸白投来打量的目光,谢景阳放下手中的茶盏,眼中带着笑意问道,“怎么了夫人?为夫脸上可有脏污?”
纪芸白微微摇头后道,“就是突然想起来好像许久没见你骑马了。”
谢景阳立刻会意,轻咳一声,未语耳垂却先红了。
正疑惑,纪芸白听见他无奈道,“为夫是想与你多亲近亲近。”
纪芸白的脸也因为他的话而变红,有些羞涩,却又因为他的直白而感到愉悦。
她偏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面上的红霞,也遮住了眼底的星点笑意。
“芸白,昨日大理寺卿派人送信于我,说王氏一族少了个……”谢景阳刚开口,话才说了一半,就听马车“咣当”一声停下。
纪芸白被晃得差点跌在小几上,谢景阳眼疾手快把人拉进了怀里,“有没有事?”
纪芸白摇摇头,“我都好,你呢?”
“我也没事。”谢景阳抬眸,面色不虞地高声问道,“出什么事了这般毛躁?”
车夫听出谢景阳语气里的不悦,心惊胆战地道,“回,回将军的话,前面有人在闹事将街口都堵住了,小的怕马车过不去,这才急着停下,还请将军恕罪。”
“有人闹事?”纪芸白坐直了身子,她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只是这条街上有毓秀斋的胭脂铺,她怕影响到自家生意。
见她好奇,谢景阳支使下人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片刻后,车夫回来,“回将军的话,是夫人的毓秀斋有人在闹事,说是买到了劣质胭脂,现在脸已经溃烂容貌尽毁了!”
听到“毓秀斋”三个字时,她便是心头一颤,车夫说完之后,她反而镇定下来了。
“我知道了。”纪芸白沉声说完,又看向谢景阳,“你先回府等我,我去看看。”
“不,我和你一起。”谢景阳拒绝。
想也知道这会儿毓秀斋门前定是闹得沸反盈天,不然也不会将街口都给堵了,他怎么都不放心让纪芸白自己前去。
纪芸白却异常坚定,“此事你不方便出面,皇上刚刚抄斩了王氏一族,你正得皇上意,不能与这种事所有牵扯,我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放心。”
谢景阳并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自己,刚要说服纪芸白,却被她看穿,纪芸白语气和缓,“景阳,别冲动。若是我出了什么事,还得你替我筹谋。”
谢景阳拒绝不了她的请求,尤其是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极快地点了下头,目光担忧地目送纪芸白穿过人群往毓秀斋去。
“来人。”谢景阳面若冰霜。
暗卫鬼魅一般出现在马车旁,“请将军吩咐。”
“派几个人跟着夫人,务必保护夫人安全。”谢景阳命令道。
“是。”
话音刚落,暗卫又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
纪芸白下了马车便听见前面传来尖锐的质问声,离得远还不怎么真切,等靠近时她已从围观百姓的口中将事情经过差不多了解完整了。
一即将嫁人的女子,用夫家给的聘礼买了一盒京城闻名的胡胭脂,想在成亲当日用它梳妆。结果昨日买回去试了试,没成想晨起脸上就红肿发痒,到了中午更是有溃烂之势,她笃定是这胡胭脂有毒,便拖家带口地过来讨要说法。
纪芸白看着堵在毓秀斋门口气势汹汹的男男女女,立刻便知这就是“苦主”。
为首的女子身着粗布麻衣,模样年轻,还没梳妇人髻,再看她一侧面上泛红,纪芸白辨认出她就是那来毓秀斋买了胭脂的人。
在她观察时,这群人仍在毓秀斋门前叫骂,声音尖锐,不堪入耳。
“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三天后我就要成亲了,你让我怎么顶着这张脸嫁人?!”女子大喊大叫道。
“不给我们一个说法,今天就把你们铺子砸了!还毓秀斋呢,这不就是黑心商家吗?!”女子身旁一个年纪颇大的婆子威胁道,“什么破胭脂,卖那么贵不说,还把我女儿的脸给弄成这样!”
这对母女身后气势汹汹的几个男人振臂一呼,给她们两个撑腰道,“不给一个满意的说法,今天就掀了你们这个破店!”
纪芸白听见身边有人议论纷纷。
“她说的胡胭脂,我之前也想买来着,但是要排那么长的队,家里一堆活计要做,我家那口子便劝我歇了心思。”
“没买就对了,那可是五两银子啊!都够你们全家吃三个月的口粮了!”
“这么贵?!”
“可不是吗?卖这么高的价格,品质却还这么低劣,毓秀斋可真是有谋财害命之嫌啊!”
“别瞎说,我看不少京中贵女都用呢,也没见有什么事,怎么她买了脸就溃烂了,该不是她故意碰瓷吧?”
“谁说那些大小姐没有这样的?蒙大小姐已经连续七日闭门不出,有人说蒙府还时不时有哭声传出来,我估计啊,也是如此,又碍于情面和身份,不好计较罢了。”
“啊?竟有此事?”
……
这间铺子是良平兼顾的,眼看着门前闹成这样,要是给不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毓秀斋的名声势必会受到影响。他心里叫苦不迭,也还是得硬着头皮出来试图安抚。
“这位姑娘,您这脸……”
“你是管事的吗?!”女子十分蛮横地打断他道,“我要见你们掌柜的!我要亲口问问她,这样害人的胭脂她自己是否敢用!”
见她言语间对纪芸白并不客气,良平的眼神也逐渐变冷,说话时语气中不免多了两分强硬,“纪掌柜的吩咐我打理铺子,毓秀斋的大小事宜我自然有权过问。这位姑娘有什么话,大可以同我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