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你讲？”女子冷笑一声，上下打量良平道，“你能做什么主？你一个大男人，懂什么是胭脂吗？！赶紧给你们掌柜的叫出来，还是说你们掌柜的身份尊贵，我们这种下等人不配见她尊容啊？！”
纪芸白听出她话里的煽动意味，不想让舆论一边倒，轻咳一声两边的下人便为她开出一条路，她穿过人群踏上台阶，在众人注视下，停在良平身前，看着那女子道，“我就是纪掌柜的，不知够不够格听你一言？”
纪芸白没错过女子眼中闪过的一抹无措，心下的猜想又得到了一分佐证。
从刚才起，她就一直在点名让自己出面，仿佛是认定了良平请不来掌柜的，便一口咬定是掌柜的姿态高傲，试图挑起对立。
如果她一心要个说法和赔偿，不该是将重点落在她的伤处吗？
纪芸白见那女子回身瞥了一眼同伴，就像是找回了底气一般，言辞犀利地指控道，“你就是纪掌柜的？你们毓秀斋的胡胭脂分明就是谋财害命的东西！你看我这脸用了胡胭脂成了这样，以后还怎么见人？！”
“胡胭脂？”纪芸白淡定道，“你口口声声说在毓秀斋买了胡胭脂，那先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吧。”
“你什么意思？我还能从别的铺子买了过来诬陷你们？”女子被气得不轻，“我连着晨起排队三日才买到！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胡胭脂就是这么个坑害人的玩意！我要是早知道起早贪黑排队买了这么个玩意，就是死也不会多看一眼！”
这话说得过于极端，却容易让人顺着她的话去想。
此举加重了纪芸白内心的怀疑，她面不改色地道，“既然是胭脂有问题，我身为毓秀斋的掌柜，要求看你买的胭脂也是天经地义。姑娘即将成亲，面容有损，心情可以理解，但发火谩骂也解决不了问题。”
纪芸白越显淡定，她跳脚得就越发明显。
不过两句话，就将事情四两拨千斤一般捋得清楚，纪芸白要的就是赶鸭子上架的效果，将女子一家架在道德制高点上。若是他们拿不出证据，围观的人自然看得出他们有鬼。
届时不用她自己费力澄清，围观百姓就能还她一个清白。
“是不是胭脂的问题拿出来一看不就知道了吗？”
“怎么不敢拿啊？”
……
那女子听见周围人质疑的声音，一咬牙从袖子里拿出来个木盒，递到纪芸白面前，恶狠狠地道，“这就是在你们毓秀斋买的胡胭脂！”
纪芸白只看了一眼，便知这盒子出自毓秀斋无疑。
盼春在一旁将木盒接过，在纪芸白面前打开，看着其中明显被用过的紫红色胭脂，道，“小姐，这……”
她们二人乍一看，的确看不出任何端倪，盼春以为真是胭脂的问题，不禁指尖一抖。
纪芸白却仍面色不改，冷静吩咐道，“派人将杨师傅请来，再去侯府将许郎中也一并请来。”
她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响起反对声，“胭脂和人都在这了，你们还要拖延时间吗？”
纪芸白回头，并未看出是谁在挑拨，但她直觉说话这人与那女子一定是一伙的。
女子仿佛受到启发，也立刻道，“事已至此，纪掌柜的连句道歉都没有，还想请郎中来验伤？难道我会把自己的脸故意弄成这样，就为了讹毓秀斋一笔银子？”
“此言差矣……”纪芸白正欲解释，然而那女子却丝毫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大家评评理！”女子情绪激动道，“我要的不过是个说法，再赔偿诊金，这过分吗？”
“不过分！”
“这真不过分，这是最起码的吧？”
……
见她的话有效果，女子趁热打铁，甚至还流了两滴眼泪，显得更加委屈，“这京城谁人不知毓秀斋背靠将军府？谁敢弄虚作假与小将军找不自在啊？纪掌柜的，五两银子可能连你一支珠钗都买不了，但却是我全部聘礼！”
一石激起千层浪，矛盾转移，甚至还获得了围观群众的共情。
纪芸白隐隐觉得事态有些失控，应当是有人故意闹了这么一出，砸了毓秀斋的招牌不算还想让她和谢景阳连带着被人诟病，不可谓不歹毒。
不过，是谁在策划这一切，毓秀斋倒台又对他有什么好处？
纪芸白思考无果，只能先处理面前的情况，她扬声道，“按照云国律例，商贾者，贩卖货物致人损伤，查实应赔偿十倍！若此事确为毓秀斋的错，我纪芸白甘愿受罚，姑娘若是担心我逃脱罪责，那现在就去官府，请府尹大人作证！”
“官府？”女子明显犹豫了一瞬，六神无主一般再次看向身旁的婆子。
那婆子立刻道，“我们不要那十倍，你把五两银子退还给我们，再当众给我女儿道歉！”
“毓秀斋向来奉公守法，云国律例在前，不敢不从。”纪芸白表情看不出喜怒，但她的语气却变得强硬，“姑娘身为苦主，就算到了衙门，府尹大人也只会维护你的利益，又如何不敢走这一遭？”
“谁？谁说我不敢？！”女子梗着脖子，右脸上大片的溃烂触目惊心。
婆子欲拦，将话头截过去道，“小将军位高权重，京中谁见了都得给三分薄面，我们一介草民人微言轻，府尹大人怎么可能会向着我们说话？！”
纪芸白看她提起谢景阳，知晓她是露出狐狸尾巴了，眯起眼睛抓住她言语的漏洞，“那依你之见，府尹大人不必查明实情，只要不偏向你那一侧，便是没有秉公执法？！”
婆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撒泼耍赖，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又哭又嚎，“哎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提心吊胆一辈子，想好不容易熬到女儿出嫁了，又出了这档子事！现在还被人威胁！不如一根绳吊死算了！”
她的声音实在是难听，纪芸白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意识到她是想将水搅浑，便吩咐侍卫道，“将他们送去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