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力气大，一左一右便将那婆子拖着往府衙前去，女子见状吓得不轻，张口欲骂，又被纪芸白一句话堵了回去。
“若是心中无愧，又怎么怕去衙门走一遭呢？”纪芸白说完，抬脚就率先往府衙走去。
良平见状也赶紧跟上。
到了府衙，那婆子还在门口地上撒泼打滚，纪芸白目不斜视，直接上前去击鼓。
刚准备回家的府尹大人闻声又将官袍穿上，抱怨了两句，对门外的捕快道，“快去，看看又出什么事了！”
天子脚下，绝不能出任何乱子，他身为府尹，就算再不悦，也得回来将这事处理了。
片刻后，纪芸白和那女子、婆子分别跪在堂前，身后就是跟过来凑热闹的百姓。
府尹大人一见是纪芸白，原本不耐的神色都缓和了几分，“纪小姐今日这是？”
纪芸白跪得笔直，将事情原本说了一遍后，正色道，“民女恳请府尹大人验明这胭脂和这位姑娘脸上的伤！”
纪芸白余光一直在观察着旁边两人的状态，见她们表现出抗拒，她心里就有了底。
“大人……”女子哭得梨花带雨，想博取几分同情，连话都没说完就被急着结案的府尹给打断。
“休要多言，胭脂何在？”府尹问。
盼春将那盒胭脂呈上，府尹看了一眼，吩咐旁边的捕快道，“请个郎中过来，再找个懂胭脂的。”
捕快得令后立刻动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回来了，办事效率极高，只是他带回来的人……
府尹看到跟在捕快身后进门的春风苑老鸨时，一度以为自己眼花了。
确认自己没看错，捕快的确将那老鸨带进衙门后，府尹狠狠地瞪了捕快一眼，“让你找懂胭脂的带回来，你把她带过来是要干什么，是不是听不懂我说的话？！”
不等捕快解释，徐娘半老仍身姿妖娆的老鸨捏着手帕道，“哎呀府尹大人，您此言差矣！我看这位小兄弟才是听懂了大人的话呢。”
跪在地上的母女二人从老鸨进来时便目光鄙夷，十分看不起这烟花巷柳之地出身的人。
不同于她们两个的成见，纪芸白对此老鸨倒没什么看法，她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老鸨的身份上。
老鸨经过时，纪芸白就闻到了她身上散发的浓重的脂粉气味，那是各种胭脂水粉味道叠加在一起的效果。
春风苑姑娘们多，那些名妓打扮起来从不含糊，也舍得花银子，就连毓秀斋的胡胭脂，很多都被她们买了去。
纪芸白看老鸨面上的皱纹，她已经不年轻了，能混到今天这个地位，想必在春风苑已经有几十年了，估计她对胭脂水粉还真有些造诣。
人已经进了衙门，杨师傅作为纪芸白的人，他的话若是再作为证言难以服众，京城里又没有其他懂胡胭脂的扬州师傅。
纪芸白抬眸看着身前裙摆飘摇的老鸨，隐隐觉得她或许就是自己今天破局的关键。
府尹一听老鸨这声音便反感得紧，纪芸白看出他要赶人，立刻开口劝道，“大人，如今京城中寻不到第二个扬州师傅，不如就让妈妈试试？”
“试试呗，我敢说啊，这天下的胭脂就没有我没见过的！”老鸨掐着腰，一脸自信，“我这几年还自己做过胭脂，楼里的姑娘们用了都说好呢！”
府尹听得头疼，又见纪芸白表情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便心一横道，“那就姑且让你试试！取三盒不同的胭脂过来，你说说看这几年都加了什么。”
胭脂摆在老鸨面前，她看了看，又拿起来闻了闻，最后伸手去沾取两下涂在手背上便抬眸对府尹道，“禀报大人，民女已经有答案了。”
半炷香的时间，她就能认出这胭脂的材料，纪芸白眼中流露出几分欣赏。
天助我也！
然而那对母女也不是傻子，老鸨技艺越是高超对她们的处境就越是不利。
婆子高声道，“大人，这不合规矩！烟花巷柳之地的女子的话，怎么能作为呈堂证供？她这种人品行低贱，拿了钱便可以办事，不可信啊！”
老鸨不是什么好惹的，一听到那婆子污蔑，立刻恶语相向，“你个老不死的，说谁品行低贱呢？你品行不低贱，带着你女儿出来骗钱来了？就是看着人家纪掌柜心肠好不愿跟你一般见识，你还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了！我呸！”
老鸨骂人荤素不忌，一开口就把婆子骂得狗血淋头，连府尹都沉默了。
婆子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在府尹面前都敢对自己恶语相向，立刻指着老鸨冲府尹告状，“大人！她……”
“住口！都给我安静！当这是什么地方？要是再吵，就各大十大板，什么时候安静了什么时候再审！”府尹虎着脸语气很冲地道。
他这一通斥责，让婆子顿时噤若寒蝉，老鸨到底是圆滑世故些，当场道，“大人，在下可先作答了？”
在府尹点头的瞬间，老鸨便脱口而出。
“这红蓝花胭脂，取自红蓝花，制作工艺最为经典，未尝听说有人用了这胭脂后感觉不适。”
“第二盒是山花胭脂，以山燕花制作而成，有别于红蓝花胭脂的原材料，山燕花只在南蛮之地生长，喜潮湿。”
“第三盒是玫瑰胭脂，也叫玫瑰膏子，京中富贵人家常用的胭脂，一盒少也十两多则百两，工艺极为讲究，就连玫瑰都是精挑细选的。”
听老鸨说了这么一大串，府尹晕头转向的，只能将目光投向捕快带回来的郎中身上。
那郎中点点头，认可道，“不假，这三种胭脂最为常见，涂在人脸上也不会引起发热红肿。”
见状，府尹看向老鸨的眼神都变了，收起了一些反感，言辞中也多了几分正视，“既然你对胭脂颇有研究，那你再看看这盒。”
老鸨从捕快手里接过一看，就认出来了，“这不是胡胭脂吗？”
府尹没有回答，抬手示意，“打开看看。”
老鸨狐疑地看了身后三人一眼，将木盒盖子掀开，像方才那样观察颜色后又皱着眉头上手沾取了一点，这次没有涂在手背上，而是在指尖揉搓了两下，而后就对府尹道，“这不是胡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