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环境的许子玲就像张村池塘里的那尾小鱼儿,时而在水草丛中顽皮戏嬉,时而倚着荷叶茎蔓闭目养神,高兴时跃出水面追食那些浮游生物,更多的时候是摇曳着尾巴四处走走停停,熟悉自己所处的成长环境。
大清早,许子玲被村长叫醒,还没来得及洗涮就被村长带到了田野观赏风景。徐枫跟随在左右,黄谦还赖在被窝里没起。
“姑娘,俺们张村咋样?比你们城里好吧?”村长指着四面被深绿色植被覆盖的群山,笑眯眯地问许子玲。
“挺好的,感觉像到了仙境。”
许子玲望着四周被晨雾缭绕的谷岭,扯开嗓子大声嚷嚷,
“喂,我是许子玲,神仙老爷爷你能听到吗?”
对面传来回音,带着共鸣重复着许子玲刚才的话。
“许护士,没想到你也信这个啊!俺们这里有个神仙洞,等哪天有机会俺带你去瞧瞧。”
徐枫看到许子玲这般孩子气,睡意顿消,顺便介绍起张村的人文景观。
“啊?你们这里还真有神仙啊?我刚才是闹着玩的。”许子玲一听神仙洞便来了兴致,缠着徐枫立马带她见识见识。
“也只是个传说。那个洞里只有一樽泥塑的菩萨,供村民烧香许愿用。今天就不去那了,上午俺安排了村委会的班子成员跟你见面,谈谈咱的合作项目。”
村长顺着徐枫的话轻描淡写地说,又把话题扯到了正事上。许子玲这才想起来自己这趟来张村的目的。只好把游玩的心思收起来,琢磨着如何跟村长开口谈项目融资贷款的事。
“村长,我肚子有点饿了,要不咱还是回去吧!这山里怪冷的。”
山上的气温比山下要低不少,许子玲匆匆忙忙出来也没给自己带件挡风的外套,此时身上已有些凉意。
“真对不住,姑娘,咱这就回去!你大娘做的早饭也差不多好了。吃了饭,身上就不冷了。如果还冷,让你大娘找件衣裳给你穿。”
村长打量着许子玲的个头和张璐头差不多,心里早已经有了主意。
“对了,那个黄干事咋没来?他有衣裳穿吗?徐枫,你找件厚衣服给黄干事备着。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黄干事昨晚睡得晚,这会儿还在补觉。等俺们回去,再叫醒他一道吃早饭。”
徐枫并没有如实向村长汇报黄谦受风寒了,他怕村长怪罪于他。昨晚他和黄干事在村口的老茶树下聊到深夜才回来。黄干事也没穿厚外套,回来后就伤风感冒了,夜里还闹肚子,整宿没合眼。
等大家回到落脚处,黄谦还在哼哼唧唧地发着烧说着糊话。徐枫一摸黄干事的额头滚烫,吓得不轻,赶紧跟许子玲商量应对办法。
“许护士,这下糟了!村长肯定要骂俺了。黄干事发烧了,咱村里也没有卫生院。这乡卫生院离咱村还有好几里路呢!咋办啊?你有没有带药来?”
看到徐枫张慌失措的样子,许子玲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呼大事不妙。她连换洗衣裳都没带,咋会想到要带消炎药呢?
“没有啊!你赶紧先给他物理降温,把烧降下来。我这就找村长大叔想办法。”
许子玲毕竟是护士出身,多少知道点医学常识。她让徐枫打来透心凉的山泉水,把毛巾打湿后敷在黄谦额头上,嘴里念叨着,
“黄干事,你咋就发烧了呢?还说要保护我,现在轮到我来照顾你了。你可千万要挺住啊!不能有事啊!”
许子玲边说边示意徐枫多找几条毛巾放在黄谦的胳肢窝、腘窝、肘窝、腹股沟处降温。看到徐枫照着自己的话做了,这下匆匆忙忙往村长家跑去商量对策。
“胡闹!”村长一听徐枫昨晚带黄谦在外面溜弯,把人家整发烧了,气不打一处来。他拿出家里的药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退烧药和消炎药。
“唉!只能找村里的张婶给他看了。姑娘,你先吃早饭吧!你大娘已经把玉米粑粑蒸好了,稀饭也烫好了。俺这就去找张婶给他瞧病。”
村长担心许子玲饿出病来,赶紧嘱咐她留在家里先吃早饭。可黄谦病成那样许子玲哪有心思吃饭呢!她从张璐母亲那里接过两个玉米粑粑拿在手上,嚷嚷着要跟村长一道去请张婶给黄谦看病。村长拗不过这姑娘,只好让她跟在自己身后。
一路上张璐边啃玉米粑粑边朝村长打听张婶的消息。
“村长大叔,这张婶是医生吗?”
“不是。但会接生,也会些巫术。她是咱村的一个老寡妇,年轻时随丈夫在外闯荡江湖,见过一些世面。”
“那她识字啰?”
“不识字。但识得山里的中草药,经常熬些草药给人治病。”
“那还好。我以前上卫校时学的那点中医药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现在又可以长见识了。”
许子玲听说张婶会用中草药治病救人,自己那颗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是落下了一半。她急切得想见到张婶这位传奇人物,便把吃了一半的玉米粑粑揣进了口袋,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张婶家在村后的一处吊脚楼上。全村也只有她家跟其他人的房子盖得不一样。传闻张婶夫妇俩不是本地人,因为男的犯了事,流落到这里安家,并按照老家的风俗在树干上盖起了房子。那房子远远看去,像一个巨大的鸟巢。
村长在树下朝阁楼上喊了两声,张婶这才背着一个印花布袋缓缓走下楼。
“俺这腿脚不太好使,走不快,你们可别催俺。”
村长赶紧上前陪着笑脸说,“张婶,等过段时间,俺让你去城里的医院瞧病,医药费村里来给你报销。”
“村长,你就别哄俺老婆子开心了。村里哪有钱给俺报销医药费!对了,你女儿眼睛咋样了?”
张婶并不着急问黄谦的病情,倒是关心起张璐的眼睛来了。
“这病得慢慢治。俺听许护士说,医院给她申请了个项目,还免去了医药费。”
“要俺说吧!城里医生的那套没用。你就是不相信俺,俺给她施施法术就能好。”
张婶越说越离谱,许子玲在一旁听了直皱眉头,心想这个老太太搞什么封建迷信啊!
张婶似乎觉察到了许子玲对自己的不屑,扭过头打量着许子玲问村长,
“这姑娘不是本地人吧?俺没见过。”
“对,这姑娘是城里来的。来俺村谈项目开发的。跟她同来的那个小伙子昨晚受凉发烧了,这不是请你去给他瞧病嘛!张婶,你可要好好替人家看病啊!”
村长赶紧陪笑解释,特意把项目开发几个字强调了一下。可张婶可不管啥项目不项目的,在她看来这张村根本不用开发,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一旦开发了,山上的那些绿被就可能被浇成水泥地了。那可都是山上的宝贝啊!张婶脸色一沉,不吭声了。
“村长,要不上午的会议往后挪挪,咱等黄干事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再碰头议事?”
许子玲看到张婶那双干枯的眼睛里透出凉意一阵发怵,说话也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地提出了延后商议合作项目的意见。
“那好吧!等黄干事的身子骨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说事。”
村长无奈地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