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燕玲的假请得还算顺利，科主任并没有为难她。只要杨燕玲能把这个项目做出来，提啥条件都可以商量。她笑眯眯地掏出水笔在杨燕玲的请假条上直接签了同意两字。
“小杨，这次就算你出差吧！你俩的开销直接从项目经费走。”
杨燕玲知道科主任之所以这么爽快地答应自己，主要是她已经从这个项目中拿到了利益。这个科研项目的经费总共是30万元，美女主任已经拿其中的10万元进了套设备列为了实验耗材。杨燕玲从采购网上查过这套设备的报价并没有那么高。但经过医疗器械商的一番操作后，开出的含税发票却是10万元。采购商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跑主任办公室一趟，每次都是带着鼓鼓囊囊的手提包来，乐呵呵地提出空瘪瘪的手提包出去。据说科主任平时用的那些进口化妆品大部分都是采购商送的，包括品牌包、香水、首饰等等。
杨燕玲客气地向主任道了声谢，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她出趟差能要几个钱？何况去的还是经济条件欠发达的山沟沟。她心疼的是原本争取来为张璐治病的钱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流入了某些人的口袋。以往科里的几个实验项目到后来都黄了，主要原因是科研经费花到了不该花的地方。结果是项目没搞起来，科室的仪器却是一年比一年先进。杨燕玲知道这里面全都是利益输送，靠搞科研的名义干着没有屁眼的缺德事。但她又不便表达自己的不满，毕竟争取这个项目不容易。
请到假后，杨燕玲第一时间直奔病房跟张璐报喜。张璐一听，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杨医生，真有你的。俺这趟回去科里还给报销啊！”
“对！这钱天生就是给你治病的，不花白不花。正好我也给自己放个假，离开城市到乡下散散心。”
“嗯！等你到了俺家乡你一定会喜欢上的。俺那里的空气可新鲜了！哪像这里啊！成天都闻着消毒水的味。杨医生，咱俩啥时候走啊？俺好给家里打电话，让他们准备准备。”
“不着急，等明天吧！现在这个点估计也买不到车票了。你如果愿意的话，今晚可以搬我那里住，明天直接从我家出发。”
“去你家住？这……这方便吗？”
“没啥不方便的。正好15床明天要动手术，今晚她需要早点休息。我怕你在病房会影响她休息。老太太，你说是吧？”
杨燕玲朝15床老太太挤了个眼。对方正塞着耳机听戏，根本没反应过来。杨燕玲也没有再朝她啰嗦了。
“如果是这样，那俺跟你去你家住好了。俺可以不说话，但阿姨喜欢说话，俺不回答又不好。杨医生，你帮我整理一下行李呗！柜子里有个包，俺带几件换洗的衣服回去。”
张璐也不跟杨燕玲生分了，让她帮自己收拾行李。
很快，这两人收拾妥当，朝老太太打了个招呼，杨燕玲叫了辆出租车接张璐回到了她和许子玲合住的宿舍。
这一晚张璐像从笼子里放飞的小鸟兴奋得不得了。她虽然看不清杨燕玲住处的各种摆设，但总算是不用再闻84消毒液的味道了，开心地缠着杨燕玲问东问西。
“杨医生，你老家哪里的啊？怎么会到这个医院来当医生啊？”
“杨医生，你人这么好，应该有很多人追你吧？”
“杨医生，俺们那里啥都好，就是看病麻烦。要跑好远的地方去看。俺家邻居生娃大出血就是因为没能找到医生，后来死掉了！”
……
张璐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杨燕玲时而回答，时而笑而不语。她给张璐下了碗鸡蛋面，两人就着一些腌菜简单地吃了。末了，张璐咂着嘴说这腌菜可真好吃，让她想起了妈妈的味道。
一听张璐提母亲，杨燕玲心里也开始湿润了。这腌菜是她妈妈亲手腌制的，托了在城里打工的发小捎过来的。还捎话说让她有空回趟家，父母都怪想她的。
“不瞒你说，这腌菜是我妈腌的。确实好吃，跟城里卖的不一样。”
“啊？杨医生，你妈也会腌菜。俺以为只有乡下人才会腌菜呢！没想到城里人也能腌这么可吃的菜。”
张璐一直以为杨燕玲是城里人，所以她习惯性把杨燕玲母亲也当成了城里人。
“你听谁说我是城里人啊！我跟你一样是乡下妹子。只不过运气好考上大学来城里工作了。”
杨燕玲一不溜神说出了心里话。关于自己的身世她憋了许久，面对单纯善良的张璐她太需要倾诉了。
“这么说你也是乡下的？怪不得俺看到你觉得怪亲的嘞！”
张璐一听杨燕玲是乡下来的，心里那道无形的屏障一下子消除了。也许是磁场作用，她感觉在杨燕玲宿舍越来越自在了。
“是啊！张璐，我跟你一样从小在泥土里玩大的。我父母都还在乡下种田呢！”
杨燕玲越发越觉得面前的这个姑娘讨人喜了，干脆畅开心扉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守口如瓶的秘密。张璐一听对方父母还在农村种地，越发激动了。
“杨医生，你人真好！俺知道你为治好俺这病花了不少心思。俺听许护士讲，你帮俺贴了不少治疗费。等俺病好了，俺保证一定归还。”
“说啥话呢？啥归还不归还的。我帮你是应该的，谁叫我是你的管床医生呢！把你的眼睛治好才是我所想要的。咱们一起努力吧！”
杨燕玲从帮张璐的那刻起就没想过要对方归还钱的事。虽然自己的家境也不是特别宽裕，但当务之急是攻克疑难杂症，尽快地把张璐的病给冶好，尽快地把职称搞上去。这对给父母钱更重要！
“行，一起努力！俺保证配合你积极治疗。”
张璐顺着她的话说。
“张璐，有你这句话我比吃了糖还开心。等你从老家回来说不定病就好了。心情好，一好百好嘛！”
杨燕玲又给张璐打气，也给自己打气。她知道山里有不少中草药，她这趟上山也想采集一些来，给张璐炮制了喝。她也知道乡下有巫术，能治好一些医学上无法解释得通的病。她预感到自己这趟去张村一定会有意外惊喜的事情发生。
关上灯后，她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十万八千里。爷爷残疾的脚趾、妈妈晾晒衣服的背影、爸爸刨红薯的动作一一在她脑海里闪过。她有些想回家看看了。
“张璐，你睡着没？我想跟你说说心里话。”
杨燕玲朝着张璐睡的那张床轻轻地说话。
“嗯。”张璐翻了个身，似醒非醒。
“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做了一件对不起父母的事，因为虚荣我把档案改了把自己写成了孤儿。这事谁也不知道，包括我的家人。现在就你知道，你可要替我保密啊！”
“嗯。”张璐又翻了个身，嘴里含含糊糊应着，也不知道她把杨燕玲的秘密听进去了没。
“一定要保密啊！等我在业内站稳脚跟了，我再把档案改回来。”
杨燕玲对着张璐的背影又是一阵忏悔，顺便表达了改进错误的决心。
这回张璐没有说话，也许她根本没听到杨燕玲对着她的背影说了些什么。她打着轻微的鼾声美美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