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来,杨燕玲也明显觉察到了吕处长对自己的态度,知道自己没那么容易攀上吕处长这棵大树,也就不再抱有依附其关系走职场快速通道这个幻想了。但她与许子玲的关系并没有因此降温,两人依然是好闺蜜,只要一有闲暇时间经常会一起逛街,一起下馆子,一起看电影。用同事的话来说,这两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但吕处长却对女儿的这个闺蜜心存芥蒂,依然没有放松对杨燕玲相关背景的秘密调查。当然她做这些功课,许子玲和杨燕玲并不知道。
这不,两人还在为逛不逛街,买不买衣服的事杠着呢!
“小玲,我最近真的不打算买衣服了。柜子里的衣服已经够多了!”
“燕玲姐,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我咋感觉你怪怪的?”
“能有什么事?正常上班呗!只是最近吧!我突然想存钱了。你看啊!咱上班都穿工作服,只有休息天才有机会穿便装出门。我也想通了,咱又不是模特,要那么多衣服干嘛?有几套拿得出手换洗的衣服就够了。”
“不对!燕玲姐,你肯定心里藏了什么事没告诉我。”
许子玲并不买杨燕玲的账。她早就打听到杨燕玲是孤儿出身,又没有男朋友,她存钱干啥?
许子玲的脑袋转了十八个弯,也没想明白杨燕玲这闷葫芦里倒底卖的是啥药。
还没等许子玲继续问个所以然出来,杨燕玲已经起身走出了办公室,说是要去查房了。一听查房,许子玲慌张得连声大叫,“哎呀呀!我差点忘了去打针了!”说完小步快跑,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医生办公室。在门口还差点撞倒了科主任,惹得科主任当场在那里发飚,“这丫头做事这么毛躁,要不是看在她妈的份上,我真想把她开了!”
“许护士,你怎么回事啊?刚才13床病人家属来问,她老公的那支进口针今天怎么没到点打?我给你搪塞过去了。你赶紧去执行医嘱吧!”
一个比许子玲年长几岁的护士大姐强沉着脸低声呵斥道。
许子玲赶忙向同事道歉道谢,赶紧进治疗室准备针剂。好在那个病号家属也不是爱计较的人,看到许护士给她老公打上了进口针后,这才放心地离开病房。临走前还不忘提醒许子玲下次抽针剂时务必把瓶塞盖儿打开,免得漏了那珍贵的药剂。
“许护士,我告诉你啊!这进口针可贵呢!得八百块一针!你配药的时候可记得抽干净啊!”
八百元一针的进口针许子玲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她打开治疗室的冰箱门,找到那支贴了病人床号和姓名的进口针,仔细地打量了起来。
“就这么一丁点药剂要800元一支?”她自言自语道。
“嗯!这是进口药,提高免疫力的。”一旁的护士插嘴解释道。
“看样子这13床是有钱人,要是换成16床……唉!”
许子玲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你咋知道16床不打这针?”那位护士瞟了许子玲一眼,对许子玲的话表示了反驳。
“不会吧?16床也打这个进口针?”许子玲愣住了。
那位护士笑笑没吱声,用嘴呶呶临时医嘱本,示意许子玲打开本子自己看。
“啊?16床也打!难道那个小伙子买彩票中奖了?”
果不然,临时医嘱本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关于16床肌注进口针的临时医嘱。这让许子玲差点惊掉了下巴。
在她印象中16床张璐来自乡下,她的男朋友徐枫看上去也就是一个穷打工的,不像是能打得起进口针的人。莫非这中间有啥猫腻?许子玲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咱主任的意思。”那位护士凑到许子玲身边,悄悄地说出了实情。
“不会吧?主任心这么狠!”
“还不是为了创收。谁不想多拿点奖金啊!当然,你许护士家境殷实,不缺钱。”
护士话中带刺,但许子玲并不理会。她脑子里此时正思考着一个问题,这进口针打下去真管用吗?主任会不会从中拿了医药代表啥回扣了呢?这事要不要跟自己那个当处长的母亲大人汇报呢?
“许护士,你发什么愣?赶紧执行医嘱吧!”
那位护士看到许子玲盯着医嘱本发愣,赶紧提醒道。
“嗯!”毕竟是见习生,许子玲还得勤快点。
她抽了针剂,端了盘子步履沉重地往张璐的病房走去。
眼科病房的病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张璐仔细估算了一下,自打她住院后,隔壁15床的床头卡已经换了不下三次了。有的今天住进来,第二天手术,第三天就办了出院手续,稍长一点的也就呆上个把礼拜出院。可她的床头卡片上的名字却像被烙了铁印似的,“张璐”两个字停留在上面一动不动。想到自己的病迟迟不见好转,又心疼徐枫没日没夜地打工为她凑医药费,心里不禁一阵酸楚。
杨燕玲查房时,张璐正钻在被窝里抖着肩膀抽泣。
“怎么啦?是不是男朋友惹你不高兴了?”
听到杨医生的声音,张璐赶紧侧过身半坐起来。
“杨医生,是你吗?”
“是我。”
杨医生走到张璐跟前,握了握她那双苍白又有点凉意的手,温柔地问道,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没吃东西吗?”
“吃了,可能是我基础代谢低吧!”
“哟!你懂得还挺多的,自己会给自己看病了?”杨燕玲打趣道。
听杨医生这么一说,张璐变得不好意思起来。这也是她从徐枫百度疑难杂症时道听途说的。
“咦,今天咋不见你男朋友呢?”
“他去工地找活了。我男朋友经常一个人打两份工,没办法,这医药费太贵了!”张璐有意无意地抱怨道。
“你可真有福气!男朋友对你这么用心。别泄气!咱好好治病,你的眼睛一定会好起来的。”
“可是,杨医生,我住进来这么多天了,这眼睛咋还是跟以前一样呢?我会不会真的是中邪了?”
张璐想起那晚看到的那个小人,那张浮在水面上的莲花造型的人形小纸片,不觉后脖梗一阵冰凉。
“别瞎说!那是你惊吓过度产生的幻觉。咱不能迷信,要相信科学。只要你不去想这事,眼睛自然会慢慢好转的。再说了,咱现在不是还用上进口药了嘛!”
“杨医生,这药真的管用么?”
张璐对进口针的神奇疗效还是将信将疑。
“要相信科学。”
杨燕玲并没有正面回答,其实这个问题她真的不好回答。明知这是医院的潜规则,但她又不能说破。每次她看到那位医药代表拎着公文包往主任办公室直窜,她心里就会升起一团无名之火。
“可是…….”
“可是啥?是不是担心治疗费?你放心,这医疗费的事你不用操心!我是你的管床医生,自然会帮你想办法。”
“杨医生,你能有啥办法?不会是帮我垫付了医药费吧?”
“你就别问那么多了!你记住,这世上好人多。钱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对了,等会儿护士会过来给你打针。如果有什么不适,可要及时告诉我。”
正说着,许子玲端着治疗盘进来。
“16床,张璐,侧卧躺好,上面的这条腿弯屈,下面的腿伸直,准备打针。”
许子玲习惯性地拿起治疗单对着床头牌上的姓名、床号及医嘱内容,进行了三查七对。
“许护士,今天我打的是啥针?”
“进口药,提高你免疫力的。”
许子玲拿起碘伏棉签在张璐的髂骨处消了消毒后,拿起针管“啪”的一声把针头对准了肌注部位,然后是推药。
“哎哟!许护士,你推慢点,有点儿疼。”
“已经打好了。来,按住这根棉签,等会儿再丢。”
许子玲动作麻利又有点毛糙,她让张璐自个儿按着针眼,自己则拿起治疗车上的免洗消毒液给双手消毒。
张璐知道打在自己身上的这管进口针价值不菲,怕针眼处有针剂漏出来,便多按了一分钟这才小心翼翼地丢掉棉签。
“杨医生,我这病得打多少针才能好啊?”
“很难说。这要看你的视力恢复情况了。”杨燕玲不忍心告诉张璐,其实这针打不打效果都一样,关键还在于她自己的修复能力。
“杨医生,要不算了。你给我开出院手续吧!这药太贵,我不想拖累大家。”
张璐有些泄气,心想自己的病就这样了,与其把钱砸在医院,不如省下医药费回家休养。但这不是杨燕玲要的结果。她知道,张璐若是现在放弃,等于把自己的治疗方案彻底推翻了。她写了一半的医学论文也将就此打上何止符。
“说啥话呢?你没听过一个故事吗?有个人挖井,都挖了九十九米了,再差一米就能见到井水了,但他放弃了。你现在的情况就像那个挖井的人,离成功只差一步。”
正要推治疗车离开的许子玲听张璐说要放弃治疗,便回转身来帮腔。
“许护士,我们乡下人没钱,瞧不起病啊!”
“既来之,则安之。别想那么多,有难关大家一起扛。”杨燕玲和许子玲几乎同时说出了这么一句让张璐暖心的话。
正说着,徐枫气喘吁吁地从工地赶回来了。
“张璐,我找到工作了。工地正缺一个搭脚手架的下手,俺明天就去那干活。兴许,俺还能再申请一份油漆工的活。”
“你在哪个工地干活啊?”
“在机场附近,听说是这家医院要盖分院。”
徐枫并不避讳,当着杨燕玲和许子玲的面说。
“啊?那不是咱医院梁副院长分管的基建工程吗?许子玲,你爸是地产商,这工程不会是你爸接的吧?”
“杨医生,别乱猜!我从不过问我爸的事。”
“许护士,若真是你老爸接的工程,那俺就是替你老爸打工了,你可记得要让你老爸按时给俺发工资啊!”
徐枫听说这工地的大老板可能是许子玲父亲,眼睛倏然放亮。张璐听了这三人的话,心里也踏实多了。是啊!徐枫在熟人工地干活,起码这工钱不会被久拖不付吧!
但许子玲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知道老爸的公司最近似乎出了点状况。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是很清楚。但从老爸老妈两人的争吵声中,她还是大概知晓了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