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开眼,猛地坐起,看看旁边,已经空了,难道又去做工了?拍拍脑袋,昨天喝了太多酒,头疼得厉害。起身准备去洗洗脸,看见一个抽屉没有推好,好奇的打开,那个他写诗的本子躺在里面。
犹豫着要不要看,其实看看也无妨,他后来的诗都被印成书满世界发表了,所以就理所当然的拿起来读,就当读原著了。前两页我已经看过,就是他新作的那首诗,让我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我若是早些将他的诗都背下来,或许早就知道了,就不会乱跟他聊那些情话了。
突然看见几首诗,写的笔速很快,像是在慌忙与愤怒中写的,毫不注意整洁和美感,其中一首写道:
“年幼时那与我相识的心上人啊,她的布幡就插在柳树旁,看守着柳树的阿哥自己,请别向它抛石头。”我撅起嘴来,原来生气了往我的祈福布上砸石头了。这还真是幼稚,果然是小孩,砸了又怎样,我会疼吗。突然想提笔在上面写上两个字‘幼稚’。觉得不妥,就没做。
看向下一首:
“盖上的黑色印章,是不会说话的,请将守信的印章,盖在你我的心上。”唉,我又感叹道,他还是再说我那句‘非死别不生离’的誓言吗?我的誓言对他有那么重要吗?
继续读下去:
这四首诗是写在一起的,“我心中的姑娘并不是其母所生,她莫非是桃树上长的?怎么她的爱情,比那桃花儿谢的还要快?我那自小相识的心上人儿,你莫非是那狼族的同类,就算我们现在同居相爱,你也还想跑回那山上?若是野马跑回了山里,我可以用缰绳将它套住,但那情人儿一但变了心,即使我有神力也难以将她捉回。”
快读不下去了,这孩子,已经骂了我三个不如了,不如他家的桃树,不如山林野狼,也不如圈养的野马……唉,都不是人类啊,要是知道他这些埋怨的诗句是写给我的,就不去看他的什么千古名诗了。伤了心的孩子,心眼还真小,要让这后人都跟着你骂我吗?咬咬牙看看这第四首把我骂成什么动物了:
“那暴风卷起沙石,与他伙同在了一起,将老鹰的羽毛扰乱了,那虚情假意的姑娘啊,扰乱了我的心思使我憔悴不已。”这……这不是典型的一箭双雕嘛,不用想暴风和砂石一定是在暗指我和爱新觉罗氏了,我还受得了,白白冤枉了人家老十三。这孩子心眼果然小。
好我继续读,看你能写出什么歪诗来:
“花儿开的节气已经过去了,玉峰儿不可再惆怅了,只因知道相恋的缘份已经到头,这样我也不会悲伤。”唉,孩子想通了,心底不伤了,他的情伤若能好的快些,我也就不担心以后那两个女情敌给她的伤害了。
放下‘情诗’,决定从今天起不再去看。我不是圣人,也不是没心的。若是他痛了,我也会痛。更何况,以后的那些诗句,就不是为我而写的了。
整理思绪,突然有种离别的伤感,我已经开始融入历史,那么也就是说,历史已经为我做好了准备,我的生命过程,我的喜怒哀乐,我的余生结局,都已经注定好了。只是在现在社会,我并不知那个叫做仁增旺姆的女孩是自己而已。听说他在仓央嘉措成为喇嘛时,出嫁了。嫁给了谁,并没有记载,只是一句出嫁了。
“仓央嘉措要被带走了。”是母亲的声音,接着就是推门而入。我看向她,她又重复:“旺姆,仓央嘉措要被带走了。”我有些迷糊,反问道:
“阿娘在说什么啊,什么他要被带走了,为什么?”
母亲面色焦急,喘着气说:“你父亲说他是六世喇嘛转世,今天在佛寺,要被人带走了,说是过些日子让他行礼坐床。”
我有些懵了,我怎么忘了,明年,明年他就成为正式喇嘛了,他的命运之轮要开启了,虽然知道一定会分开,但是今天到来了,还是无法接受。
“他现在在哪?”我急切地问。
“他母亲已经赶去了,在佛寺门口。不让回家,说是马上带走。你快去……”身后好像还有母亲叮嘱的话,我已经听不进去了,手中紧紧攥着他的诗本,向佛寺奔去。一路上都有人朝那里小跑,突然有个活佛在这里被发现,他们一定很想亲眼看看吧。
我飞奔着赶超一个又一个的人,在他们眼中应该是最急切想见活佛的吧。
佛寺口围了很多人,有官兵把守,根本不让不相干的人进去。我有些担忧和焦急。但是到了那里,就看见父亲等在门口,忙跑上前去,叫了声:“阿爹,他人呢?”
父亲见我来了,拉了我走到那守门的官兵面前,说:“家人,是妹妹,妹妹。”那官兵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了句:“进去吧。”
听了这话,我疯了似的往前奔去,只听见父亲在后面喊:“在前厅,右边。”
到了那里,有许多的僧徒守在门外,看见了他的父亲,只是他母亲呢?见我跑来,就拦住我说:“四月我就知道他是六世喇嘛转世的事了,不想给他母子压力,就一直没说,今天是要迎他回布达拉宫的,你也去劝慰下他们,还是可以见面的。”他眼里有泪珠在闪,只是怕我看见它掉下来,就将我推到了厅内。向右转,看见了厢房。知道他就在里面,反而不敢进去了,怕是最后一面,所以不忍。
房门突然开了,他的母亲走了出来,见我在门口站着,没有说话,默默走了出去。我强忍着快掉出来的泪水,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屋内。
他在那里盘腿坐着,如佛坐莲般,很有佛性。觉得他也真是适合了。
他听见了动静,抬眼看来,见是我,身体一动。怕坏了他的佛性,赶忙开口劝阻道:
“别动,就这样坐着,很好看。”
他没有再动,看向我说:“你喜欢我这样?不是不想我修佛吗?”
我努力挤出一个笑,说:“女人是善变的。我现在喜欢看你修佛。你越有出息,我越喜欢。而且我跟活佛一起长大,那我以后可有的炫了。”尽量语气轻松些,不告诉她我很难过,不希望他走,不去破坏他的历史轨迹。因为,我若让他留下,他宁愿自尽都会留下吧。
“你想我走?”他又问。
“又不是不回来了,更何况我们也能去看你。”我依旧表现轻松。
“你没心吗?”他突然有些生气,“知不知道我要走了,你就不伤心吗?”
心被他这几句话刺着了,很痛很痛,但是不敢去捂,怕他察觉我很不舍,就故装淡定,狠心地说:“伤心,当然伤心,以后没有人给我欺负了。不过想想,我也是快嫁人的了,你走后,我就去找其他男子。”
“你走,我想静静。”他突然赶我。然后闭了眼,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念起经来。
天啊,我在做什么,路上跑来时想到的情景不是这样的,是我抱着他,他抱着我,深情道别的,可是被我弄成了这样。我若是说出了深情的话,他就会留下来吧,还是说只要说出来,他就安心的走了。现在,只是现在要怎么办,走吗?
见他不理我,就将手上的本子放在他面前,然后转身离开。正要迈出门槛,听见他说:“若不想我走,就说出来,我就永远不离开。”
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刚才的残忍是对的,历史啊历史,我太尊敬你了,为了让你平安发展,要让我人生这样的痛。我冷冷地说了一句:“你走吧!我才能开始新的生活。”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身后传出了杯子被摔碎的声音,就当没听见,继续大步向前走着。离开了人多的地方,开始边走边哭,泪珠儿再也忍不住了,一颗颗的落在地上,心里,伤口处。然后,出声,一声比一声大,吓得路旁偶尔路过的人们用诧异的目光看我。
我失去他了,我清楚的告诉自己。
“翰清婉?”哭的正入神,听见有人喊我,不对,是喊那个翰清婉。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觉得是自己哭的都有幻觉了,停住的脚步又自动向前走去。
“翰清婉。”又是一声,只是这次是肯定句。我转身,哭肿的眼睛刚好和一个男子对上。这人我没见过。他走近我,脸上有我看不懂的表情。
“你不是死了吗?”他开口质问道。
这才意识到‘糟了’,闯祸了,我不能暴露身份的。这可怎么是好。赶紧打圆场,说:
“我叫吉汗青皖,你是?”给自己起了个像是门巴族的名字,让他觉得我和他找的人名字只是音似,希望能蒙混过去。
他浅笑,脸靠近我,说:“刚才佛寺门口的是你父亲,翰旗吧。你那时六岁,我可能会认错,他我是绝对不会的。”脸上有着奸诈的表情。
“你,你认错人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极力辩解着。
他依然奸诈的笑着,说:“是吗,那去牢里看看你认不认识那个人吧。”说完一挥手,几个打扮成平民的人将我连拖带拽的拉走了。刚才有听到他说让我去牢里见人,难道?我不敢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