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时阿平大声道:“是真的。有个云游和尚说葬在此地的人可以早登极乐世界!”
众人一愣,任谁都不会怀疑这小孩儿说谎。那妇人连连点头:“好,不改了,就在此处吧。”说罢吩咐下人将棺椁入土。
几人一边放下棺一边嘀咕道:“奇怪了,这坑怎么如此深?”
阿平又道:“和尚说墓深一寸,福长一寻。墓越深说明小姐越有福呢。”
妇人一听垂泪道:“好,如此我就放心了。”
守墓人在一旁心想:这小子平时虽木讷愚笨,关键时刻居然还能派上点用场。看在他如此乖巧的份儿上,今天便破例不揍他了吧。
小姐终于入土,整个队伍陪着命妇哭了半晌也离去了,守墓人却开始紧张起来。
万一,虽然只是万一,人活不了呢?他和死人打交道这么多年,从没听过有谁死而复生的。
于是他惴惴不安的等待着。
明月升起,阵阵鼓声传来。二更已至,该动手了。
守墓人和老婆挥舞着铲子,开始重新挖掘坟地。四周阴风阵阵,他俩却浑身大汗。许久后只听咚的一声响,终于碰到棺椁。
守墓人喘着粗气问道:“现在……几时了?”
老婆望了望悬在头顶的明月,轻声道:“仔细听,就快子时了。”
两人的心脏砰砰作响,竖起耳朵对准泉城方向。突然,鼓点重重的响起来,仿佛炸雷一般。他俩同时身子一颤,猛地将棺材板拉起,只见一位美人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
她清丽的面颊栩栩如生,若不是因为毫无血色,真会让人误以为她在熟睡。
守墓人咽了口唾沫,唤道:“大小姐,您醒醒……”他连唤数声,然而小姐却纹丝不动。
老婆突然尖叫道:“她死了,怎能活过来?我警告过你的!”
守墓人拿起铲子朝老婆挥去,恶狠狠吼道:“臭婆娘,给我闭嘴!”
老婆的脸被打破,缩在一旁不敢动弹。守墓人也越想越怕,浑身抖如筛糠,跪下磕头道:“求您老人家大发慈悲,赶快醒来吧……南无阿弥陀佛……”
正当丑态百出时,他怎么也料不到坑外的阿平正死死盯着自己。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
然而这笑容一闪而逝,因为明月下一个人正踏着大步而来,正是白天的大汉。他那嚣张跋扈的神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万般柔情。只见他手捧一个暖炉,跃进坑中轻声道:“若兰,你睁眼看看,我来了!”
守墓人一见他,吓得魂飞魄散,带着哭腔道:“好汉爷爷,你说的我可都照做了!”
大汉头也不抬,只吐出一个字:“滚。”然后声声唤着小姐的名字:“若兰,若兰……”
片刻后,狭小的墓穴中热气升腾。也不知是热气的作用,还是大汉的赤诚感动了上天。只听一个微弱的女声道:“我是在地府吗?”
大汉激动的欢呼起来,一把抱住小姐道:“不是,你还活着!”说罢仰天长啸:“我的若兰活了!”
小姐面色苍白,摸了摸大汉的脸颊:“瞧把你高兴的,真像个孩子。”
大汉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握住小姐的手一个劲儿的笑。
守墓人和他老婆也在笑。
守墓人用谄媚的语调道:“我早说过,咱们张小姐福大命大,准保能长命百岁!”
老婆附和道:“对,长命百岁,长命百岁……”
小姐一笑,拍了拍大汉的胸膛:“你呀,别光顾着傻笑。我能死里逃生,定是多亏了这对夫妻。你还不好好报答他们俩吗?”
大汉二话不说,从身上摸出个包裹甩给二人。守墓人打开一看,立刻傻眼了,那里面有七八颗拇指肚儿大小的夜明珠、十来块翡翠和一张整整五千两的银票。
大汉注视着小姐柔声道:“谢礼太轻了。只要能救我的若兰,这点钱财根本不值一提。”
小姐的脸一红,半嗔道:“你呀,我都说了要学会尊重别人。你就不能好好跟人家道个谢?”
大汉挠挠头:“是。”然后抱起小姐嗖一声跳出坑外。阿平不禁吓了一跳,那墓穴深逾四尺,他居然举足而出。
只见大汉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道:“贤伉俪救我妻子,大恩大德永世难忘。我草上飞在此谢过了!”说罢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小姐满意的一笑:“这还差不多。”
大汉拉起她的手道:“若兰,咱们走吧。”两人刚行出几步,大汉忽然从胸前摸出一个纸袋道:“对了……这药唤作‘龟息散’,乃世外高人所制,能使人进入一种近似冬眠的假死状态。这次此药居功至伟,但以后我夫妻二人再用不着它了,索性就留给贤伉俪,或许能挽救更多的有情人呢。”说罢和小姐相视一笑,喜悦无限。
但守墓人夫妇却根本无心听他说话,一双眼直勾勾的盯在财宝上。阿平走过去,伸手接过药包,只见上面还用朱砂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应该是配方。
大汉和小姐走了,守墓人高兴得几乎发了狂。夫妻二人彻夜未眠,把财宝数了一遍又一遍。天色发白时,守墓人忽然说:“今天这么大的喜事应该喝点酒庆贺才是。”
老婆道:“对,正该如此。”
守墓人道:“那好,你去打酒。”
老婆却一反往常的顺从,说道:“不,你去。”
两人忽然同时抬起眼,直勾勾盯着对方。半晌后,他俩忽然同时笑道:“让阿平去。”
阿平看着两人的笑容,身上不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过他还是出发了。
这回守墓人心情好,甚至多给了几个铜板。阿平来到泉城,却并没有去往常光顾的那家酒肆,而是绕个弯子走进一条漆黑、肮脏的小巷。
巷子两旁蹲着些乞丐,用如狼似虎的眼神盯着他。但阿平丝毫不惧,因为他每天面对的眼神比这还可怕得多。他摸出两个大子儿抛在地上,铜板撞击砖石发出清脆的声响,乞丐们一拥而上,拼命抢夺着两枚钱币。
阿平觉得十分有趣,欣赏一会儿后才慢条斯理的说道:“谁还想要更多的钱?我有个消息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