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的都是只有一家一户的下人，虽然和其它人还有些盘根错节的关系，但这也是无法避免的，”王氏说到这里，声音有些沉郁，“这些奴仆生的多了，总是会互相勾连。”
“像王家，积年世家，更是形成了外面一大族，族支繁茂复杂。里面各个奴仆更是互相分派，形成内部的各小族。”
“不仅皇帝会忧心世家威胁到皇权，我们世家自己也有这样的顾虑。”
苏月婵仿似打开新天地，她第一次知道世间还有这样的道理，也是第一次知道李清薇都接受了什么样的教育。
苏月婵茫然不解，她既受到了这样好的教导，为什么还害怕自己呢？
自己从前可是丝毫没察觉出身世，把李清薇当成真正的主子来伺候的啊。
这个疑问苏月婵存在心里，决定以后慢慢解决。
王氏一路说着，就带着苏月婵到了庭院中，院子里密密的站了二十来个人，男女老幼大小年龄各不一致。
王氏拍拍苏月婵的手背，眼神慈和，“我给你选了三户人家，两户是李家的，一户是随我陪嫁过来的老人。”
随着王氏话语，三家的顶头家主走了出来。
在大家族里，资历是一方面，能否得主子信任又是一方面。
走出来的这三人，一个是壮年男子，一个是满头银发的老嬷嬷，还有一个是正值青年，却还是梳着少女发式的成年女子。
“李大武艺好，我听说你前段时间跟在王爷身边遭了刺杀，就给你配了他，下回再有点事多少有点照应。李大武艺好极了。”
王氏拉着苏月婵走到李大面前，李大向苏月婵一抱拳，弯腰向苏月婵行礼。
“这是李眉，”王氏笑得暧昧，“她精通驻颜术，还会点药膳之类的食补方子，又会点医术，后宅有这么个人可极为难得。”
水柳连连点头，主子认的这个干娘可真好，给主子选的人没有半分含糊，全是得用的。
苏月婵在一旁看到一向精明的水柳都一副捡到宝的流口水表情，就知道王氏待自己的好有多情真意切了。
她心里又激动，又忍不住对比起李清薇出嫁时的风光。
帕子在苏月婵手里扭曲成一团，她终于意识到李清薇抢走了自己多少东西，她又为什么会这么恐惧没有弄死自己。
浅浅的嫉妒和怨恨在心中一闪而逝，苏月婵压下这些情绪，坚定了未来一定要搞死李清薇的心。
她一定要让她的身世大白天下，也要李清薇为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走到最后一位老嬷嬷面前，连王氏语气也郑重许多。
“王嬷嬷是我娘给我选的陪嫁老人，跟着我到李家也有二十多年，”王氏娓娓道来她之所以让王嬷嬷跟着苏月婵的原因，“王嬷嬷年纪大了，本该荣养的，但在李府又清闲不住，思来想去，不如送到你那边，既轻省，又能帮助你一二。”
王嬷嬷极为郑重的向苏月婵行了一个下人礼，苏月婵连忙扶起跪在地上的王嬷嬷。
她年纪轻，王嬷嬷就算只是个下人，她也是受不起的。
“嬷嬷快请起，这样就折煞月婵了。”
王嬷嬷顺着苏月婵力道起来，笑得祥和，她向王氏点点头。
两人视线交汇间隐秘共享了某种默契。
苏月婵虽不解，但也没鲁莽的直接问出来。
“真是奇怪，老奴第一次见到主子，就觉格外眼熟面善呢。”
王嬷嬷语调不紧不慢，自有一股轻缓沉稳在其中。
王氏笑了笑，不以为意。
“月婵从小在李府长大，王嬷嬷您又说笑了，怎么可能才第一次见到月婵？”
王嬷嬷哦了声，敲了敲脑门。
“人老了，是不中用啦！”
王嬷嬷一语双关的说着，意有所指，王氏只微微一笑。
苏月婵站在一旁看两人打机锋，王嬷嬷注意到苏月婵的视线，又笑了笑，眼神不由自主的偏移到王氏的奶嬷嬷身上。
苏月婵注意到这点，看过去才发现奶嬷嬷十分怪异。
但她不好言说，只能随着王氏的安排，和她见完剩下的人，也到了午饭时间。
席间海味山珍俱全，连李远也回来了。
苏月婵再跪在李远身前，给他奉上一杯认亲茶，就彻底算是李家的干女儿了。
李远招招手，让他的随身小厮从书房拿了一个盒子过来。
他亲自打开递给苏月婵。
“我知你幼时和薇儿在一起时没心思认字，那时也没想到你有今日造化，倒是我们疏忽了。”
李远有三分遗憾，倒也不多，好歹苏月婵算是从李家出去的人，现在又被他和王氏认成干亲，走出去腰杆子也是硬的。
“我思来想去，还是选了一套文房四宝和一个算盘给你，”
李远极其认真，李家算是没落世家，传到他这一辈已是极其艰难，他和王氏只生有李清薇一女，现在苏月婵出息了，他左右合计，觉着还是帮扶苏月婵好过帮扶未来那虚无缥缈的宗族继子。
外人再好，哪有苏月婵和李清薇自幼长大的情分好？
时人待贴身奴仆如家人一般，所以李远得出这个结论并不荒谬。
苏月婵只觉今日所有一切都是在戳她的心窝。
王氏对她的好，李远对她的好，都是因为李清薇。
都是因为他们想要自己的女儿更好。
苏月婵只觉心头被万千毒蛇缠绕啃咬，险些直接说出自己就是他们的亲女儿，只是被李翠兰那个毒妇调换的这件事。
残留三分理智用力拉住苏月婵，让她没有做下这等错事。
就算她说了，就算他们信了，可李翠兰都被她杀了。
没有人证的事，又怎么取信外界呢？
李远详细说着自己想法，锐利眼眸柔和下来，是真正把苏月婵当亲生女儿般看待。
“我听王爷说给你请了女先生，你能想到这一步很好。”
李远肯定着苏月婵的思路，同时说出对苏月婵未来的想法。
“将来你肯定是要接手王府，成为王府的女主人，战王孤身多年，难得遇见你开了窍，你对他来说定然意义特殊。”
“而战王养子……”李远摇摇头，“当时我以为战王会为他筹谋一二，没想到是个金玉其外的货色，都怪我没看清楚。”
李远有些悔恨自己当初被江玉绝战王的名声蒙了头，还没想清楚就把李清薇给嫁过去了。
实在是他们李家境况不怎么样，能嫁给战王的养子也算是高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