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目光柔和，她嫁给李远，这么多年还能养得如二八少女一样，李府上下也就管家之事需要她操几分心，其余的，又没妾室相斗要分宠，也没庶子上下蹦跶。
她对苏月婵说的话都是真心的，她真 觉得李氏因为要奶李清薇让苏月婵少喝了几天的奶而愧疚，所以在日后对苏月婵都极为优待。
现在苏月婵被江玉绝看重，李清薇来找她说这件事，说要给苏月婵放籍，再认苏月婵进李家，王氏第一个念头也是认苏月婵做干女儿。
“你的事我都知道，”不用苏月婵开口说什么，王氏就主动说了。
“薇儿说王爷想给你个正式的身份，让各家主母们都知道你，这是天大的好事。”
王氏笑吟吟的和苏月婵对视，由始至终都拿出一副温婉慈和的当家主母风范。
“我和老爷说了这事，他没反对，只说由我。”
王氏顺着往下说，一点没给苏月婵插口的机会。
“我这想了又想，总是想到当日看见你的时候，李氏饿得你像个小猫似的，还说不敢让你抢了薇儿的奶，我就总是忍不住心疼。”
也许母女终究连心，王氏想到这，还是隐隐觉得心疼，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你我这一场缘分也算特殊，我便认你做我的干女儿，月婵你看如何？”
王氏这番话说得极软，明明需要付出的是李家，但她做来，就像是请苏月婵收下什么礼物一样。
苏月婵抿唇，掌心的汗微微沁出。
她微微点头，额边发簪随之摇动，连带着她的目光也朦胧些许。
“我愿意。”
苏月婵说着，直接扶着椅子，顺着椅边跪到王氏身侧。
“月婵能得夫人做干娘，实是三生有幸！”
苏月婵眼中含泪，这话里的怨恨实在无人可知，明明她才是王氏的亲生女儿，可今日却因为李清薇和李氏这对狠心母女的偷龙转凤，弄得她身份尴尬。
有亲娘不能叫亲娘，有娘家不能光明正大回。
苏月婵想到这，情绪催动下，眼泪顺着腮边流下，倒像是激动的无以复加一样。
王氏也被苏月婵勾动 情绪，泪意隐隐涌上。
她连忙偏转过头，用杏色手帕按住眼角，把那股泪意憋回去。
只是声音还有些闷闷。
“哎！哎！”
王氏连忙招手，让人送认亲茶过来。
来送茶的是之前在门口迎接苏月婵的王氏奶娘。
她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盏贴金丝的瓷器茶杯。
王氏低垂着头给苏月婵上茶，苏月婵此时是跪在地上的，很清晰就看见这个奶嬷嬷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小汗珠。
但这时候更要紧的是让王氏喝下认亲茶，苏月婵记住这个奶嬷嬷的异样，双手托起茶盏，递到王氏眼前。
眼中含泪，脸上又是喜悦笑容。
“月婵给娘亲奉茶，愿娘亲福寿绵长。”
王氏轻轻点头，从苏月婵手中接过这盏茶，喝完大半后，她又叫人取了一个小匣子过来。
王氏亲手把它打开给苏月婵看。
匣子虽小，却是多层的。
最底下一层是一对累丝缠金的金镯子，工艺极为繁复难得，而且是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好东西。
再往上几层，王氏把那一张张纸拿出来指给苏月婵听。
“这是几个铺子，做些小买卖，每月虽没有多少银子，却也算是你的嫁妆了。”
“这是银票和一处清泉巷的宅子。”
王氏眼中慈爱没有半分作假，薇儿还是有些小家子气，怎么能只认苏月婵做一个远房亲戚。
王氏心中算盘噼里啪啦的打着，江玉绝既有心，她们李家也该有意才是，经此一遭，想来老爷在朝堂上也能更顺遂几分。
江玉绝在皇上跟前的宠爱世人皆知，而且还隆宠不衰，难得有个和江玉绝联系上的机会，就该主动抓住，方方面面都做到极致才好。
王氏知道苏月婵不识字，所以每张纸代表的含义都说的清清楚楚。
说完这些，王氏拿起茶盏再度喝了口茶，润润因为说话过多而干燥的喉咙。
“你在王府就是这些小丫鬟伺候吗？”
王氏笑着看向水清水柳，两人向王氏福身行一行礼。
苏月婵视线也跟着转移，心中情绪复杂难言。
这时对王氏提起水清她们，她心中也隐有所悟。
“是，女儿一开始是做王爷通房，府里就拨了她们来伺候，现在习惯了她们，倒是不习惯再添新的人了。”
王氏听出苏月婵潜在的拒绝含义，她倒也没纠结，只是略微指点道：“有忠心丫鬟伺候是很好，可我看她们连豆蔻之年都还没到，十来岁的年纪，也就能给你做个端茶倒水的活儿。”
苏月婵看了水柳一眼，心中微微尴尬，水柳懂得可多了，她之前复宠，还是靠水柳出谋划策呢。
水柳只垂眼看自己脚尖，这可是主子新认的干娘在说话，她一个下人可知道自己分寸了呢。
水柳安安静静做壁花，可她总觉得有人在偷偷打量苏月婵一样。
她保持动作不变，只是眼珠滴溜溜的转着。
看似像是呆不住的小丫头似的，其实是在找寻那个偷偷摸摸看她们的人。
“总还是得有点年纪大的夫人，老婆子在身侧的，”王氏掏心掏肺道：“有点急事，没有她们出来，年轻丫头到底难压得住场面。”
苏月婵垂眼思考，王氏对她是好意，可今日她上马车前李清薇刻意给她系上了一个香囊。
李清薇是不是算好了王氏一定会给她送人？
可她送香囊的意义在哪里？
苏月婵思考不透彻这些问题，而且王氏说到这个份上，她不接受也有点不太好了。
所以苏月婵点点头，还是接受了王氏的这番好意。
“既然如此，女儿都听母亲的。”
王氏眉眼含笑，一股多年当家主母的自信一闪而逝。
“你放心，我给你挑的都是府里积年老人，一定会好好帮你的。”
王氏揽着苏月婵手臂起身，和她一起走向外面院子。
“这些人有的是和我从王家嫁过来的，有的是李家自己的家生子，世代都是我们两家的世仆。”
王氏声音舒缓淡然，不急不慢说着驯服下人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