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婵站在不远处，看着江玉绝下马而来的场景，原本想要躲开的身子蓦然僵住。
“王爷？”
江玉绝一步步朝苏月婵走来。
他回来前特意进小溪里洗了澡，把身上因为杀敌人沾上的血都洗了个干净。
但味道还是不可避免的存在的。
“月婵。”
江玉绝现在已经能够接受苏月婵不开心就喊他王爷这件事了。
他冷静的站在苏月婵的面前，跟着他回来的其他人，也都被崔嬗带了出去，留给苏月婵和江玉绝一个独处的空间和时间。
苏月婵嗯了声，两人就都没有什么话了。
江玉绝离苏月婵又更近几步。
“我这些天一直在想你。”
江玉绝看着苏月婵低头躲避他视线的样子，心中一痛。
“我想我们的相遇，想你和我说的每一句话，想你是怎么在我面前一步步改变的。”
江玉绝顿了顿。
“月婵，这就是你的本性吗？”
“不喜欢和人说话？遇到事情只想自己一个人呆着？”
“连吃的也不想吃吗？”
苏月婵终于抬眼看江玉绝了。
“王爷，你养过猫吗？”
江玉绝摇头。
苏月婵笑了。
“我也没养过，只是李清薇很喜欢宠物，所以我作为她的贴身婢女，帮她养过一段时间。”
江玉绝愣住，他从苏月婵的话里，很敏锐的提取到一个信息：苏月婵把自身相关的大部分经历都归于李清薇身上了。
如果刨除了李清薇，是不是苏月婵也不存在了？
这个想法一闪即逝，连江玉绝都不知道自己最后还能不能记住这个念头。
人每时每刻脑中转动的想法实在是太多了。
苏月婵看着江玉绝的眼睛，说出了自己心中最痛苦的事情。
“李清薇不喜欢养猫，但我很喜欢。”
“我努力对小猫好，从我的口食里抠出口粮来喂给它，它吃的真的很少很少。”
苏月婵说着，眼泪不自觉就落了下来。
但这并不是悲伤，只是她无法承受来自内心深处的道德谴责。
“可我当时能得到的更少。”
“我看它一直吃我的食物，却还是不给我一个好脸色，它在李清薇那里受气了，就对我也爱答不理的。”
“明明李清薇什么都没有给它，什么都没有！”
江玉绝好像明白苏月婵要说的了。
“王爷，你对我，就像李清薇对那只猫一样。”
苏月婵突兀笑了起来，笑得极美极艳。
“因为不在乎，所以你才无所谓我是怎么想的，对吗？”
苏月婵也向江玉绝越走越近，仰起头看江玉绝。
“因为不在乎，所以我最开始是怎样你无所谓，我变了你也无所谓，甚至欣然接受。”
苏月婵也剖析着江玉绝的心理，这是江玉绝第一次接受来自他人的审视，他心里不自在极了。
“而现在，我挑战到您的认知了，挑战到江昱璟在你心里的地位了，你开始评判我和他孰轻孰重了是吗？”
江玉绝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苏月婵语气阴郁至极。
“您是没有，可您不是就这样做的吗？”
江玉绝张张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归咎在苏月婵提起这件事的不对上。
“那你也该讲证据啊，直接就说昱璟的不是，我心里面自然不舒服，也不太想相信你。”
“呵。”
苏月婵此时是在弱势，是在下风，可她爆发出的气势更胜过江玉绝。
她诘问着江玉绝，“凭什么呢？就凭王爷地位比我高，所以我就要事事都顺了王爷的心，遂了王爷的意吗？”
“凭什么，就凭王爷比我强吗？”
凭什么？
苏月婵扪心自问，她此时又凭什么来诘问这个刚刚下了战场，又打了一场胜仗的强大男人呢？
是凭江玉绝对她的爱意吗？
这究竟是在干什么？
她是在试探江玉绝对自己的爱意究竟是有多深吗？
苏月婵突然有些累了，她转身，想要离开江玉绝。
但江玉绝下意识拉住了苏月婵的手。
“不准走。”
江玉绝好几天没睡好，此时思索着江昱璟的事，和苏月婵说的这些话，整个头皮都传来尖锐的刺痛。
反倒让江玉绝意识更加清楚。
“月婵，你究竟在想什么？”
“你又究竟有什么不满》？”
“我们坦诚布公的说出来好吗？”
苏月婵看着江玉绝，她眼神里带着迷人的情意。
苏月婵知道江玉绝向她做了多大的让步。
江玉绝，多么骄傲，多么厉害的人物啊。
他的敌人提起他就闻风丧胆，他的名号可止小儿夜啼，他的不世战功连帝王也胆颤。
然而，她根本毫不顾忌这些，毫不在意这些。
苏月婵对自己的毫无分寸笑了。
原来她是这么胆大妄为，肆无忌惮，毫不在意外界目光的女子啊。
原来她的骨子里这么叛逆吗？
苏月婵深深的自省着，江玉绝见苏月婵一时没有说话，心中不自觉慌了。
这场关系原本一开始是由他主导的，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的心神会随苏月婵喜而喜，随苏月婵怒而怒。
苏月婵的一句话他会翻来覆去的思考，胜过司如巽向他说的话。
认识苏月婵，和苏月婵在一起以后，他也是越来越不像他，越来越丧失自我的样子。
他还是那个叱咤风云，在战场上豪情风沙的江玉绝吗？
两人深深对视，都陷入对彼此和自我的思考中。
“王爷已经有定论了，何必再问我？”
苏月婵又笑了，这回她笑得如同刚初见时一般。
“王爷，妾身刚刚说错话了，请王爷原谅妾身，可好？”
江玉绝感到一阵荒谬。
什么时候他也是一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什么时候他也丧失了自我思考的能力？
苏月婵，你的魔力为何如此大？
让他都忘记了自己究竟是谁？
江玉绝冷着脸。
“苏月婵，你究竟想干什么？”
江玉绝忍不住数着自己为苏月婵做的所有改变。
“你说你要我温柔些待你，我如你所愿。”
“你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如你所愿。”
“你说你要拿回你的身份，我也站你那边。”
江玉绝突兀明白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