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婵露出真实困惑,就像小孩子问为什么天上会下雨一样单纯。
“依照您的身份,母亲就算不喜欢您,也该把您放到庄子上荣养,怎么会送到我身边来继续操劳呢?”
王嬷嬷一时无法回答她不被王氏看重的原因。
其实她本就和王氏隔着一层,只是因为陪嫁需要那么多人,老王夫人才把她放进来的。
王氏也一直待王妈妈亲厚过她。
王嬷嬷因为老去而略有些混沌的眼瞳在苏月婵身上顿住,她深思一会儿,崔嬗恰巧放下紫砂小茶杯,发出一声略有些沉闷的磕响。
王嬷嬷如福至心灵般领悟崔嬗待苏月婵的心。
王嬷嬷看着苏月婵有些释然的笑了,果真是应了老话,傻人有傻福。
苏月婵虽然被李翠兰调换身份,做了十五年的奴婢,可现在又得崔嬗看重,得她保驾护航,未来能走到哪里还未可知。
王嬷嬷深知女子可以争的远远不止府宅中这一片小小天地,她没有再看崔嬗,只是也像苏月婵一样,真诚回答她自己被王氏送出来的原因。
“夫人待我也不是特别差,只是王妈妈知道我知道这个消息,才不留余力的在夫人身边抹黑我,加上我办差过几件夫人给我的差事,夫人自然对我不喜了。”
苏月婵若有所思,她好像是隐隐约约听见过王嬷嬷做错事的消息,但流传不广,所以下人们也没传的很厉害。
她能知道还是因为跟着李清薇,总有点事是会让她知道的。
“把我送给姨娘,想来是夫人为了表达自己对姨娘的看重,”王嬷嬷简单说出王氏心思,“在夫人看来,战王孤寡多年,且冷厉逼人,而姨娘有本事让战王对你心心念念,夫人就想拉拢住你的心,让李氏在王府中站得更稳当一些。”
“不过一片爱女之心罢了。”
苏月婵眼睫轻颤,王嬷嬷最后一句点评真实动摇到她心扉,李清薇是王氏爱女,那她呢?
一个必须要被拉拢的得宠奴婢吗?
崔嬗看出王嬷嬷是刻意给王氏上眼药,她轻抿一口雨前龙井,看来王氏的确狠狠磋磨过王嬷嬷呢。
崔嬗还在想着该用什么方法引 诱王嬷嬷主动提出愿意帮忙,递消息给王氏,就听到苏月婵犯蠢的提问。
“那这么说来,嬷嬷是准备和我好好呆在王府了吗?”
苏月婵话语直白又稚气,和直接问王嬷嬷是不是真心效忠自己别无二样了。
崔嬗无奈扶额,就这么个蠢性子,江玉绝到底是怎么被苏月婵给吃得死死的啊?
王嬷嬷也是第一次直面如此清澈的愚蠢,她瞳孔微震。
和苏月婵双眼对视,苏月婵眼神清澈的如水一般,一眼即可望到底。
但王嬷嬷在李府也有不少人脉,王氏或许不知李翠兰的真实死因,但李翠兰被人收完尸后,自然会有人看见她七窍中诡异流出的血,结合苏月婵亲自用簪子杀人这件事。
熟知内情的王嬷嬷近乎是在听到的第一瞬间就判定,苏月婵一定是知道自己身世,然后为报复李翠兰而杀死她的。
这样一个前脚得到消息,后脚就能毫无负担杀人的人,现在对她露出貌似纯真的面目?
王嬷嬷不自觉想得多了些,长久的静默在书房中荡开。
但苏月婵和崔嬗都不介意,苏月婵继续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认真看着王嬷嬷。
王嬷嬷犹豫许久后,还是坚定点头,也像苏月婵一样坦诚。
“是,老奴以后就留在王府服侍主子了。”
苏月婵得到肯定回答,笑得眯了眼。
她顺理成章的提出一个棘手事情。
“嬷嬷,我思来想去,想要让母亲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还是得有一个关键性证据,而且这个证据最好是由她最信任的人告诉她的。”
苏月婵脸上为难丝毫不遮掩,整个人都像霜打的花一样蔫了。
看着苏月婵这般作态,王嬷嬷心里下意识为她升起赴汤蹈火不在话下的心理。
后一瞬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七老八十的人都被苏月婵忽悠的不轻,王嬷嬷心里下意识要升起戒备,可想到自己现在如丧家之犬般,而且她刚刚才说了要效忠苏月婵,现在苏月婵提出的这件事,该是她的投名状才是。
王嬷嬷理顺以后,浑浊眼中透出几许因时间磨砺而得到的智慧。
“这点并不难,”王嬷嬷适应苏月婵说话方式后,立马就告诉苏月婵她的解决方法。
“王妈妈的命 根子就是她那个女儿,只要捏住她女儿,王妈妈一定什么都听我们的。”
苏月婵连连点头,一副委以重任的样子。
“那这件事就都交给嬷嬷处理了,我想嬷嬷一定能给我一个好消息的!”
王嬷嬷沉默一瞬,不知道苏月婵是真傻还是真精明,但她对苏月婵还是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认真揣摩她说的每句话。
“是,老奴一定会把这件事办好的。”
苏月婵点点头,亲自把王嬷嬷送出书房后,就得到崔嬗似笑非笑的眼神一枚。
近距离围观苏月婵发挥功力收服下人这一幕,崔嬗才明白为什么江玉绝会被她给吃得死死的。
这看似每句话都是漏洞,可每句话又都出现的恰到好处,实在容易让人怀疑她在装傻。
“这可真是无知者无畏。”
崔嬗感叹的这句话苏月婵不明白,但她早已习惯崔嬗嘴里说出的许多有文化句子。
苏月婵蹦蹦跳跳走到崔嬗身边,丝毫不掩饰自己开心的心情。
“先生,这么一来,母亲不日就能知道我才是她的亲生女儿了!”
崔嬗点点头,看一眼完全西沉的日色,昏黄光线照射进书房中,染的一片暖黄。
“等下江玉绝就快回来了,你想好要怎么和他解释出府找我的事吗?”
苏月婵身子一僵,脑中快速往前翻着记忆。
“我不是一回来就和他解释了吗?”
崔嬗站起身,毫不在意自己随口一句话就让苏月婵愁肠百结。
“那是司如巽在,他为面子强忍下来的,你要是不能给出一个合理解释,就这样瞒着他,他一定会不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