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前日到王府给李清薇报信，直到现在，已经两日食水未进，见到王嬷嬷进来时，她站起身来的时候都有些轻微摇晃。
王嬷嬷快走几步按下她，笑得极为和善。
“这是怎么了？怎得都打摆子了？”
王嬷嬷伸手一探茶壶，见是空的，就像每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一样，充满祥和的向水清道：“可否劳烦姑娘打壶热茶来？”
水清向王嬷嬷微微一福身，就拿了茶壶出去了。
王嬷嬷见水清把门关得紧紧的，放下心来，挨着王妈妈一起坐在炕沿上。
“橘子啊，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谁啊？”
王妈妈充满戒备的看王嬷嬷一眼。
自从她知道王嬷嬷知道自己知道了李清薇的真实身世之后，就对王嬷嬷极力打压，要不是王氏把后宅管得井井有条，李府又没什么小妾老夫人之类的，她绝对是要王嬷嬷死了才安心的。
没想到把王嬷嬷打发出来反而成了招祸殃子。
王妈妈抿紧干涩破皮的唇，一言不发。
王嬷嬷早习惯了王妈妈的寡言，她接着道：“其实这事也没什么，你看，李氏现在都不信任你了，你再帮她做事又有什么意思？”
“这次她都派杀手来杀你了，你就这样回李府？”
“不怕她说动夫人直接把你发卖出府，或者杖杀了你？”
王嬷嬷笑着，眼中的智慧刺伤王妈妈。
王妈妈从小养大王氏，对王氏性格极为清楚，王氏手段凌厉，完全容不下背主的奴仆，就算她是王氏奶娘，她也不自信王氏可以放自己一马。
“夫人只要还认为李氏是她亲生女儿，她就绝对更信李氏，哪怕你是夫人奶娘也一样。”
王妈妈用力一瞪王嬷嬷，不太相信王嬷嬷说的，但心中最惶恐的那一点已经被王嬷嬷戳破，她也清楚王嬷嬷说的都是事实。现在看起来不过色厉内荏。
王嬷嬷强硬拉过王妈妈的手，和她套着交情。
“我们都是同一年进王府的，橘子啊，咱俩都到这个岁数了，风风雨雨的，没必要再和小丫头一样斗来斗去的。”
王嬷嬷提醒着。
“我下面一群崽子，你也有个女儿啊。”
“将心比心，我最是理解你了。”
“咱们好好的，都安度晚年，不好吗？”
王妈妈长叹一声，她那个赌鬼女儿可真是前世欠的债啊。
“苏姨娘准备关我多久？”
王嬷嬷始终保持着笑眯眯的样子，整个人都充满着上了年纪该有的慈祥。
“主子没想着关你，她现在估计是在伺候王爷呢。”
王妈妈一愣，随后看着人老成精的王嬷嬷，反应过来。
看来苏月婵是还有别的方法，让王嬷嬷来找她，只是想选取更省劲的一个。
王嬷嬷见自己成功误导王妈妈，拂一拂袖，深藏功与名。
王嬷嬷说完这句话后，就找人把王妈妈给送回了李府。
王妈妈带着满心惶恐和不安进了内院。
一路折腾，此时已是晚上。
王氏见了王妈妈，表情冷冷淡淡的，不如往日待她亲厚。
王氏一见王妈妈就责问她。
“前日我见你身子不适，求了老爷给你找个大夫来为你看病，你突然发疯，跑哪儿去了？”
王妈妈完全没想到这茬，她这几天都叫李清薇给弄懵了，每天徘徊在生死边缘，哪里还顾得上和王氏撒的那个小谎？
而且……
王嬷嬷前不久和她说的话回荡在耳边，王妈妈垂着眼睛，眼角还能看见王氏漫不经心用梳子刮着头皮的动作。
往日她来见王氏，王氏哪回都是正正经经的接待她，这才两日而已，李清薇就能煽动王氏？
王妈妈想到这不由心惊，自己三四十年的忠心，三四十年的陪伴，到底还是比不上血脉至亲的关联？
王氏只是单纯把她当作一个下人？
王妈妈想到这，本就犹豫的心更加犹豫。
对比王嬷嬷说的，再结合今日她亲眼看到江玉绝是怎么对待苏月婵和李清薇的。
苏月婵只略微表个态，江玉绝就扣了李清薇半年月银。
王嬷嬷多方面对比李清薇和苏月婵双方实力底蕴后，到底还是偏向了苏月婵。
毕竟她不止有江玉绝的宠爱，还拜了忠武公夫人为师。
崔嬗可是崔家家主，崔家实际的掌舵人。
世家虽逐渐没落，可门阀深重，到底不是一日两日可撼动的。
想通这些，王妈妈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吓到了王氏。
王氏本来只是心气不顺，觉得王妈妈真是上了年纪脑子就不中用了，什么混事都干了出来，想要好好敲打敲打她。
结果话头才开，人就跪了下来？
王氏这会儿是真的被王妈妈给气到。
她原本是坐在梳妆镜前，用梳子疏通头皮活络筋血的，此时气得直接把手中的檀木梳子用力拍在梳妆桌上。
木头和木头大力相碰发出的刺耳声没吓到王氏，倒是吓到了房里其它伺候王氏的小丫鬟。
呼啦啦四五个人都跪了下来。
“你这老货！是见我平日里善待下人，现在才倚老卖老的准备逞逞威风？”
王氏声色俱厉，她积威深重，又不常动怒，就显得此时发火很让人害怕。
王妈妈连连摇头。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王妈妈膝行几步，靠近王氏身前，抱紧了她的小腿，哭着自述。
“老奴从小照顾夫人，几十年来日夜谨慎，”
“小时照顾夫人，夫人年小，老奴生怕哪里不经意就让夫人夭折，”
“连女儿都被人带着学坏，成了个要命的赌鬼……”
王妈妈说得情真意切，她是真的对王氏上心，也是真的愧疚自己没精力照顾女儿，才让她学坏了。
“夫人，老奴这几十年从未做错过一件事，怎么只是不小心消失两天，夫人就如此惊怒？”
王妈妈的直白质问让王氏一懵，她先是被王妈妈说的奶姐妹变成赌鬼这件事而愧疚，心理防线一攻破，王妈妈再问出这个问题就让王氏瞬间清醒过来。
王氏气弱，只是不好表现出来。
她放软了声音解释。
“前日老爷请大夫来的时候，薇儿听说你也病了，就过来探望，结果女婿也来了。”
王妈妈瞬间领悟明白，她深深叹一口气，脸色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