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韵雪微微颔首,然后看向宝珠和宝玉。
“走吧。”
宝珠和宝玉虽然也紧张,但看到小姐如此镇定,她们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左一右护在沈韵雪身侧。
几名周当家指派的土匪,神色复杂地跟在后面,名为护送,实则也带着几分监视的意味。
一行人缓缓穿过简陋的山寨通道,朝着寨门走去。
越靠近寨门,外面的喧嚣声和火光就越发清晰。
当沈韵雪带着宝珠和宝玉走出寨门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让宝珠和宝玉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山寨外面,火把熊熊燃烧,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密密麻麻的骑兵,身着制式铠甲,手持雪亮的长枪或马刀,将整个山寨围得水泄不通。
森然的杀气,扑面而来。
队伍的最前方,火光映照下,一员将领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
他身着锃亮的银色铠甲,头戴缨盔,面容冷峻,手持一杆长枪,身姿挺拔如松,宛如天神下凡,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迫人气势。
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锐利如鹰隼般,紧紧锁定了刚刚走出寨门的沈韵雪。
是他。
容柯樾。
看到沈韵雪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
虽然衣着有些简单,但神色平静,并未见狼狈或受伤之态。
容柯樾那颗自接到消息起就一直高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回了胸腔。
紧绷到极点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带来一阵细微的晕眩感。
她没事。
太好了,她没事。
他几乎是立刻翻身下马,动作利落而急切,沉重的铠甲发出铿锵之声。
他大步流星地朝着沈韵雪走去,身后披风猎猎作响,带着一股不容阻挡的气势。
周围的骑兵自动分开一条道路,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两人身上。
“韵雪!”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目光急切地上下打量着她,仿佛要将她身上每一寸都检查一遍,确认她是否真的毫发无伤。
那双素来沉静如古井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出担忧、后怕,以及失而复得的狂喜。
他周身那冰冷凛冽的杀气,在靠近她的瞬间,便悄然收敛,只余下满腔的关切。
确认她确实没有受伤的痕迹,只是神色略显疲惫,容柯樾紧绷的下颌线才稍稍柔和了些。
他下意识地想去握她的手,但看到周围的环境和她身后的“护卫”,又克制地收了回来。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有没有受伤?”
“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沈韵雪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焦灼,心中某个角落微微一暖。
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平静,带着安抚的力量。
“我没事,夫君不必担心。”
“他们并未伤我。”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容柯樾的心彻底安稳下来。
他的目光越过她,落在她身后那几个神色紧张的土匪,以及更远处隐约可见的周当家身上。
那刚刚收敛的锐利和冰冷,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底,如同出鞘的利刃,带着森然的寒意和审视。
就是这些人,掳走了他的妻子。
沈韵雪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以及周当家等人愈发紧张的神色。
她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微微挡在了周当家等人可能被直接看到的视线前方。
她迎上容柯樾的目光,简单扼要地解释。
“夫君,事情有些复杂。”
“他们掳我来此,并非图财害命,而是另有缘由。”
“寨中收留了许多流离失所的难民,他们想……与我谈一桩合作,关于盐引和一些田产地契的处理。”
她将周当家之前的说辞,以及后院所见的难民惨状,简略地说了一遍。
盐引?
田产地契?
合作?
容柯樾听完,眉头瞬间紧紧锁起,神色变得异常凝重。
他没想到,这起看似简单的掳掠事件背后,竟然牵扯到如此敏感和棘手的事情。
盐引乃国家专营,私下买卖是重罪。
那些来路不明的地契田产,处理起来更是后患无穷。
这伙“土匪”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这绝不是一件小事,更不是他能私下处理的。
他看了一眼沈韵雪,又扫了一眼远处山寨门口那些神色各异的人。
此事必须立刻禀报给太子殿下定夺。
容柯樾心中有了决断,看向沈韵雪。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先带你离开。”
“此事事关重大,干系甚广,我需要即刻回禀殿下。”
听到要带人走,站在后面的周当家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大大松了口气。
只要这位煞神肯带人走,不追究他们掳人的罪过,已经是万幸了。
他连忙上前几步,姿态放得极低,朝着容柯樾拱手行礼,态度毕恭毕敬。
“将军息怒。”
“掳走夫人,实乃我等走投无路之下的无奈之举,并非有意冒犯。”
“还请将军看在……看在夫人安然无恙的份上,给我们一条活路。”
“我等这就恭送将军和夫人离开!”
沈韵雪看了周当家一眼,又看向容柯樾。
她知道,现在不是细谈合作的时候。
容柯樾带兵前来,声势浩大,周当家此刻必然不敢再提任何条件。
但那些难民……
她略一思忖,在转身跟随容柯樾离开之前,对周当家留下一句话。
“周当家。”
“关于合作之事,你们可以先准备一份更详细的章程。”
“明日,我会派国公府的杜三娘前来与你们接洽。”
“具体事宜,让她与你们详谈。”
周当家闻言,眼中顿时迸发出惊喜和感激的光芒。
他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这位世子夫人竟然还愿意给他们机会!
这简直是绝处逢生!
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连连拱手。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我等一定准备妥当,恭候杜管事大驾!”
容柯樾深深地看了一眼沈韵雪,没有多问,只是牵过旁边亲卫牵来的另一匹马。
他先扶着沈韵雪上了马,然后自己才翻身上了另一匹。
宝珠和宝玉也被安排了马匹,紧随其后。
容柯樾没有再看周当家一眼,只是对着身后的飞羽下令。
“收队!”
“是!”
飞羽领命,立刻指挥骑兵调转马头,护卫着容柯樾和沈韵雪等人,朝着来路返回。
火把的光芒渐渐远去,山寨门口的压力骤然一轻。
周当家和一众土匪看着那队远去的骑兵,如同送走了瘟神一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