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宸见她行礼,本想将她扶起来,可听到沈姝瑾的话后,却又停在了原地。
“成就大业……”他低低重复着她方才的话,轻笑一声,“皎皎可知,何为大业?”
沈姝瑾将头垂得更低,“皎皎不知,但皎皎认为,只要是殿下想要的,都是大业。”
小狐狸。
萧宸的眼中又划过一丝笑意。
他缓缓走到沈姝瑾身前,看着她因低头而露出的半截后颈,克制地捻了捻手指,声音依旧温和道:“可是皎皎,你知道的,我身边不缺医者,不缺部曲,更不缺谋士。”
沈姝瑾闻言,眼中神色渐黯。
萧宸这么说,便是拒绝帮她的意思了。
沈姝瑾攥紧双手,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他们自幼相识,这么多年的情分,他竟都毫不在意吗?难道便只有她被困入其中,无法割舍吗……
沈姝瑾的眼中逐渐蓄起泪水,“殿下……靖安侯半生清正,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入仕多年来,政绩斐然。殿下为我云夏征战沙场,战功赫赫,足可见您是心怀天下之人,如此忠良之臣,殿下您真的忍心让他含冤而死吗?”
“不瞒殿下,臣女知道殿下如今手中已有线索,对于殿下迟迟不肯将证据交给大理寺的原因,臣女也略有推测……”
“殿下,臣女虽身无长物,但只要殿下开口,无论所求为何物,臣女都愿鞍前马后,为您尽力一试!”
沈姝瑾这话就差明着问萧宸想要什么了。
萧宸听着沈姝瑾的话,没有立刻回复,而是走到桌案前,将托盘上那枚沈姝瑾带来的血玉凤佩拿了起来。
纤长的手指在凤佩上缓缓划过,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笑意。
“皎皎。”他轻声唤道。
沈姝瑾闻声抬头,恰好见到他轻轻摩挲着凤佩的举动,眼中微微染上了一丝疑惑。
萧宸再次走到沈姝瑾面前,将那凤佩置于掌心之上,蹲下身,将手伸到了她的面前,柔声问道:“皎皎,你可知这凤佩是为何物?”
沈姝瑾不明白萧宸为何要突然问她这么一个明知道答案的问题,但还是抿了抿唇,低声回答道:“是昔年殿下赠与臣女、允臣女随意出入东宫的信物。”
“非也。”
他轻笑一声,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眸,“这是昔年我母妃与你母亲商议你我婚事时,所赠的定亲之物。”
婚、婚事?!
沈姝瑾瞳孔一震,什、什么婚事?她怎么不知道?!
沈姝瑾的脑中一片空白,已经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萧宸见她不说话,仿佛怕她不相信一般,从袖中将他的那枚龙佩也取了出来。
于是在沈姝瑾的注视之下,两枚玉佩在萧宸的掌心上严丝合缝地合二为一,成为了一枚完整的圆形血玉龙凤佩。
龙凤呈祥。
龙凤佩的寓意是什么,不必萧宸说,沈姝瑾也是明白的。
“皎皎,自我十岁那年起,我便知道,你将来会成为我的妻。”
沈姝瑾怔怔地看着他,翕了翕唇,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我不曾……阿娘从未与我说过……”
“我知道。”萧宸继续轻笑着,“你那时年岁还小,沈夫人,可能是想要再等几年再告诉你罢……”
“不过秋荷与冬芜对此事应当都是知情的,皎皎可要同她们对质一番?”
“不……不必了。”
那枚一分为二的龙凤佩,已经足以证明萧宸的话了。
沈姝瑾不敢与萧宸对视,长睫轻颤着垂下。
萧宸见状,托着她的手臂将她扶起身来。
“皎皎方才说,只要我开口,无论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答应。”
“既如此,那我便要皎皎答应同我履行婚约,嫁我为妻。”
他的声音低沉又温柔,可语气中却隐约透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
沈姝瑾心乱如麻。
此时的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萧宸迟迟不肯向大理寺交出证据,又故意让人放出凭借血玉可以进入端王府的消息……为的,就是等她来求他。
他切断了她所有的退路,将她变成了他笼中的困兽,心甘情愿地跳入了他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
沈姝瑾此时才终于醒悟,窗边那盘残局中的白子,代表的其实就是她罢。
沈姝瑾无法描述自己如今是什么样的心情。
震惊、迷茫、无奈,还有一丝隐秘的暗喜。
可更多的,还是气恼。
他明明可以直接同她说的,为何非要拿舅父一家来逼她!
舅父一家生死不明,他竟然还能如此心安理得拿此事来给她下套……
沈姝瑾越想越气,心中的情绪几乎就快被愤怒填满,就连方才刚听到他们二人有婚约之时的那一丝窃喜都没有了。
沈姝瑾愤怒地抬起头,准备严词指责萧宸一番,可当她对上那双饱含着爱意、宠溺与期待的双眸时,却鼻尖一酸,直接将自己先气哭了。
“你这个骗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舅父!若是他们真的在狱中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办啊……”
沈姝瑾泪眼婆娑地指责着萧宸,自以为已经很有气势了,可实际上,带着哽咽的哭骂声,听起来像极了撒娇。
萧宸见她流了泪,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伸手想要为她擦掉眼角的泪水,可却被沈姝瑾偏头躲过。
萧宸见状,伸出去的手微微一顿,无奈地轻叹一声,随后不顾她的挣扎,双手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捧住了她的脸,一边轻轻拭去她的眼泪,一边低声安抚道:“皎皎安心,靖安侯一家都平安无事。”
“难道在皎皎心中,我就是那种为了一己私欲便罔顾忠良之士死活的人吗?”
“即便我是,也不会对你身边的人下手。就像你说的,我明知道靖安侯对你有多重要的。”
沈姝瑾闻言微微一愣,终于不再挣扎,呆呆地任由他轻擦着她的脸。
萧宸既然承认舅父是忠良之士,是不是说明……他真的知道舅父是被人冤枉的?!
而且听他这话……难道他一直都知道舅父一家不会有事?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为什么能这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