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瑾其实知道自己不该难过，她应该高兴，应该为父亲感到骄傲。
因为她的父亲是堂堂镇北军之首，是受千万人仰慕的大英雄，是能被先帝赞为英豪的国之栋梁！
可沈姝瑾控制不住。
她常常会想，如果父亲没有袭爵，没有从军，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庸人，那该有多好啊……
若是父亲没有袭爵，就不会惹人妒忌……那或许阿娘就不会死，她也不会中毒，阿弟也会平安地降生……
他们一家四口会很幸福、很平淡地生活在一起……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沈姝瑾其实很想问问父亲，问问他有没有后悔过？
可后来想想，便是问了又能如何呢？
阿娘和阿弟能回来吗？她体内的余毒能立刻消失吗？阿爹能卸任官职、不回北疆了吗？
不能的，都不能的……
所以后悔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她从来都只能往前看。
沈姝瑾收回目光，眨掉眼中的泪水，“玉瑚，将东西收起来罢。”
“诺。”
沈姝瑾随后又将玉瑚刚刚拿过来的两个盒子打开，里面分别是一对牡丹金钗和一个七宝璎珞，是沈姝瑾特意吩咐玉瑚去库房中找出来的。
“娘子，长宁县主的笄礼，您为何要准备两份贺礼呢？”冰纨在一旁轻声问道。
沈姝瑾微微一笑，“一份是我送的，另一份，是我代阿娘送的。”
“阿娘生前很喜欢曦华的。如今她虽不在了，但是若她知道曦华及笄了，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沈姝瑾将盒子盖上，“对了，这两日三阿姊那边如何了？”
“回娘子，按您的吩咐，乌桐这两日一直都在盯着三娘子那边，听说她昨日曾出府了一趟，见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淳康伯府的吴世子……”
沈姝瑾闻言一愣，还没等玉瑚说完便问了出来：“吴子扬？淳康伯父子俩从大理寺出来了？”
“是。”玉瑚点点头，“听说早就出来了，大理寺只关了他们十几日，是端王亲自下令放的人。而且上回赏梅宴，吴世子也去了的，娘子没注意？”
唔。她还真没注意。
不过既然能被放出来，看来恪王是已经将宸阿兄想要的人或者东西给他了……
“那还有一位是谁？”沈姝瑾继续问道。
“是文昌伯府的七郎，辛骏。”
“文昌伯府？”沈姝瑾眉心微蹙，“这可不行啊……”
冰纨闻言一愣，“娘子，文昌伯府的七郎不好吗？”
在冰纨的眼里，吴子扬已经算是极其纨绔的浪荡子了，跟沈修良不相上下。
可眼下看沈姝瑾反应这么大……难不成这辛七郎还不如吴子扬？
沈姝瑾面上浮现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也不是说他不好罢……只是这文昌伯府，可嫁不得啊……”
沈姝瑾没有明说原因，冰纨也就识趣地没有问，只是面上有了些为难的神色，“那您要同三娘子说一声吗？”
“可是说了不就相当于直接告诉她咱们在派人盯着她了么？”
谁说不是呢……沈姝瑾揉了揉眉心。
这沈琼也是厉害，长安这么多世家子，偏偏就选了两个最麻烦的！
不成，她得想个办法，让沈琼断了跟辛七郎的来往。
至于吴子扬……沈姝瑾决定还是先去探探萧宸的口风，再做打算。
只是沈姝瑾没想到，还没等她去找萧宸呢，第二天萧宸倒是先找上她了。
“娘子，端王殿下派了人来，请您即刻前往东市天香茶楼一叙。”
冰纨急匆匆进来传信的时候，沈姝瑾正优哉游哉地看医书呢。
见冰纨面色似乎不太好，沈姝瑾不由得多问了一句：“怎么脸色这么差，可是出什么大事了？”
冰纨摇摇头，但面色依旧不太好，“端王殿下没说，但是乌桐方才传了信来，三娘子今日又出府去了。”
“……备车，我马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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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姝瑾到了天香茶楼，被萧宸的人一路引上了二楼雅间。
今日的雅间与之前不是同一个。今日的雅间窗外，刚好对着街道。
沈姝瑾进了屋，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桌边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的萧宸。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沈姝瑾隐约觉得今日的萧宸脸上有一丝……阴沉。
难不成，沈琼真的犯下大错了？
“宸、宸阿兄。”
沈姝瑾战战兢兢地打了声招呼，考虑了一下，没有行礼，而是径直坐到了萧宸对面。
沈姝瑾悄悄瞥了一眼萧宸的脸色，发现果然好了一些。
唔，看来萧宸是真的不喜欢她对他行礼。
“阿兄急着唤我前来，可是有何急事？”
沈姝瑾紧张地牙根都有些发硬，沈琼才刚开始跟吴子扬和辛骏接触，应该不能这么快就闯下大祸罢？
萧宸闻言，没急着回答，只是先给她倒了盏茶，随后将桌上的糕饼往她面前推了推，“皎皎莫急，先吃些糕饼罢。”
沈姝瑾闻言，这才注意到萧宸又去给她买了品香斋的糕饼。
沈姝瑾突然有些哭笑不得，他火急火燎地把她喊来，结果让她吃糕饼？
但她看着萧宸严肃的脸，也没敢抱怨，默默伸手拿了块糕饼，小口小口地咬着。
萧宸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沈姝瑾窸窸窣窣地吃了两块糕饼，才突然开口问道：“我前几日不在长安，昨夜才刚刚回来。听说皎皎带着你家阿姊去参加了嘉懿姑母府上的赏梅宴？”
……来了。
沈姝瑾正襟危坐地点了点头，“……嗯。”
“你表兄也去了？”萧宸继续问道。
沈姝瑾面上闪过一丝疑惑，这跟表兄有什么关系？
但是她没问出口，只是再次点了点头，“嗯，去了的。”
萧宸眉心微动，“我听说……是你邀你表兄赴宴的？”
沈姝瑾再次点了点头，但眼中的疑惑更甚，“是啊……阿兄，我表兄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难道今日不是沈琼出事，是温禹琛出事了？
萧宸见她一脸关切，顿了顿，没有回答，却继续问道：“那皎皎可知……嘉懿姑母为何要设那赏梅宴？”
“知道的。”沈姝瑾点点头，“那是嘉懿长公主和几位夫人为了让适龄的世家郎君和女娘们相看而举办的集宴。”
萧宸闻言，藏于袖中的手倏然紧握，她知道……她是知道的！
萧宸眸色沉沉，竭力克制住自己的不安，继续低声问道：“那皎皎为何会邀你表兄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