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太夫人闻言，面上微微有些惊讶，“皎皎可是身上银钱不够用了？”
“不是。曾祖母安心，皎皎手里头有我阿娘留给我的私产，银钱上自是不缺的。我只是想去账房查查账册。”
沈姝瑾笑笑，开始向太夫人说起她昨日早已想好的说辞：“前些日子，秋荷派院里新来的两个婢子去公中领我院里的份例，领回来之后发现数量上似乎有些不对，秋荷便疑心她们中饱私囊。”
“其实差得东西并不多，我本来想着此事便算了，毕竟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皎皎还是懂的。可秋荷觉得，她们刚入府便敢做下这等事，日后指不定会捅出更大的篓子，于是便让我将她们喊来问问，即便不重罚，敲打一下也是好的。”
“我觉得有理，便将她们喊来问了，可她们抵死不认，偏要说领的时候就是这些。”
“我也不想冤了她们，所以便想着去公账上对对，若是她们所言的确属实，我也好宽慰一番；可若真是她们贪财，还要故意欺骗于我，那我是断断容不得的。”
太夫人闻言，不疑有他，立刻让谷翠去将她的印鉴拿了过来，让沈姝瑾尽管去查。
还说若是查出来这两个婢子没问题，反倒是公中给留仙苑的份例发少了，那她也定然会严惩不贷。
沈姝瑾乖巧地应了一声，笑着接过印鉴，扭头便带着玉瑚和冰纨去账房将平阳侯府今年一整年的账册都调了出来。
沈姝瑾将账房的人都遣了出去，细细查了一下账。
发现不止九月底，从今年六月份开始，沈修良便开始从公中支用大笔钱财了，只是后面又陆陆续续都还了回来。
“六月初五，支取银钱六百两；七月十二，入账一千五百两。”
“七月二十三，支取银钱四千两；九月初十，入账七千两。”
“一直到……九月二十六，支取银钱九千两……”
沈姝瑾看着账册上的记录，眼中浮现出思索之色。
“娘子，这五阿郎难不成……是拿公中的钱去投了什么买卖？可是什么生意能有如此暴利？短短一月左右的时间，便能得利上千两？”
“便是赌坊，也不可能回回都赢罢？”冰纨不解地问道。
沈姝瑾也很纳闷。
以她对沈修良的了解，若他真能拿到钱来还公账，那这账上的钱，必然不是他所得的全部。
也就是说，他实际所得数额应当远比他换回来的钱要多的多。
可沈修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他能有这种经商头脑？
而且他一次次地在公账上支钱，数额一次比一次大，显然是尝到了甜头，变得越来越贪婪了。可这世上，真的有永远稳赚不赔的生意吗？
沈修良别是让人给下了套了罢？
沈姝瑾的脸色越来越沉。
沈修良若是自己作死，便也罢了，可公账上的银钱，沈姝瑾断不会让他随意拿去冒险。
“冰纨，去给赤苜和乌荇传信，让他们去查沈修良。一定要弄清楚他这些钱款的去向。”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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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姝瑾将沈文婷狠狠教训了一顿的消息很快便在侯府中传遍了。
沈姝瑾本来还等着老夫人来找她算账呢。听说老夫人见沈文婷肿的跟盘子一般大的脸，气得手都抖了。
可也不知是因为明白这件事沈文婷不占理，还是知道了沈姝瑾去账房查账的事情，做贼心虚……总之到底是没来找沈姝瑾，连个话都没传。
她既不来找茬，沈姝瑾也懒得去找她。
左右她眼下也没打算将这么大的事情贸然捅到太夫人那里。一来是怕太夫人气得狠了，身子受不住，二来便是沈姝瑾还没查清这笔钱究竟用在了何处，万一打草惊蛇，可不好了。
让她有所忌惮也挺好，说不定还能尽快把公账上这个窟窿给堵上呢。
况且眼下沈姝瑾也没那个心情去收拾他们……
“娘子，给长宁县主的及笄贺礼奴婢已经找……”
玉瑚拿着两个漆木盒子从外头进来，口中正跟沈姝瑾说着话，可一抬头，却发现沈姝瑾神色怏怏地坐在榻边，眼中完全没有焦距，估计根本没听见她方才说了些什么。
玉瑚神色有些疑惑地看向了一旁的冰纨。
冰纨轻叹一口气，用眼神示意玉瑚看一眼桌上放着的东西。
玉瑚会意，眼睛悄悄瞥了过去，发现桌上摆着一个木盒，里头放着一只翠玉镯子和两支海棠金钗，而盒子的旁边，还有一封来自平阳侯的家书。
——吾儿皎皎，兀涂贼子狼子野心，于两月前再次派军骚扰我云夏北方边陲各镇，为父身为元帅，需坐镇军中，故而回京述职一事为父已禀明圣人，延后再议。战事一起，少则半年，多则几载。为父恐无法得见皎皎笄礼，故而特将贺礼先行送回。愿吾儿喜乐康健，岁岁无忧。
玉瑚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想了想，又轻声开口问道：“娘子，可是又想吃羊肉胡饼了？”
沈姝瑾闻言，也没抬眼，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吃再多的羊肉胡饼，阿爹也不会回来的……”
玉瑚与冰纨闻言，眼中划过一丝心疼。
其实沈姝瑾并不是很爱吃羊肉胡饼，但沈修严爱吃。
在九溪书院的时候，沈姝瑾刚开始常常会想家，想父母。可是想也没办法，终归是见不到的。
所以每当这个时候，冬芜便会做一份羊肉胡饼和一份软枣糕给沈姝瑾吃。
因为沈修严喜欢吃羊肉胡饼，而软枣糕，是沈夫人最爱的糕饼。
沈姝瑾趴在桌上，将头稍稍扭向窗外，看着院中某株腊梅上一朵已经被风刮掉了一半的花。
还留在枝头的那一半，也在今夜的风中摇摇欲坠。一如她此刻眼中强忍的泪水。
“玉瑚，你知道吗？其实阿爹以前也不爱吃羊肉胡饼的。只是自从去了北疆，阿爹就变得很爱吃羊肉胡饼了……”
“这是为何呢？”玉瑚轻声问道。
“……因为阿爹说，饼子既能充饥，保存时间又长，羊肉可以暖身，所以羊肉胡饼，是镇北将士们最爱吃的食物。只要还有羊肉胡饼在，将士们就一定不会被冻死、饿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