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瑾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全黑了。
“曦华？”
沈姝瑾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不知何时来了平阳侯府、正静静守在她榻前的殷曦华。
“皎皎……皎皎醒了！”
殷曦华见沈姝瑾睁眼，不由得欢喜地扭头冲着身后喊道。
沈姝瑾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才发现太夫人和高氏也都在一旁守着。
“皎皎……”太夫人在高氏的搀扶下，坐到榻边，轻轻握住了沈姝瑾的手，眼眶微红，满脸心疼道：“感觉可好些了？冯医士就在外头候着，要不要让他再给你看看？”
沈姝瑾闻言，微微摇了摇头，嗓音沙哑道：“不必了……皎皎没事，让曾祖母担心了……”
沈姝瑾说着，便要撑着床榻坐起身来，一旁的殷曦华见状，赶忙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皎皎，你别担心，我阿娘已经入宫去找舅父了，她一定会想办法让舅父彻查此事的，我们都相信靖安侯绝不会做这种事的！”
沈姝瑾闻言，眼眶“唰”的便红了，“我知道……我只是怕……舅父和表兄都是一介文弱书生，舅母更是身子孱弱，诏狱本就苦寒，若是再对他们用了刑……只怕还没等事情调查清楚，他们的身子便先撑不住了啊……”
大理寺的诏狱守卫森严，行事诡秘，不许任何人探监。向来都是关押重型官犯的地方，也最是考验意志的地方。
诏狱中冬日湿冷，夏日湿热，一旦入了诏狱，便是不上刑具，也同受刑差不多了。况且本朝诏狱中的刑具之多，堪称历代之最。入了诏狱，只要有了罪证，在审问时，便不管清白与否，都会先将百般刑具轮上一遍，死生不论……
有些入了诏狱的官员，因为受不住刑罚，即便不是自己的罪责，最终也都会认下来的……
“这一点皎皎暂且不用担心。”太夫人闻言，在一旁轻声宽慰道，“你三叔在大理寺任职，已经暗中打点了一番。况且靖安侯毕竟是侯爵，乃朝中重臣，那物证和人证又疑点重重，想来陛下暂时应当是不会对他们上刑的……”
“此事，还是要看后续的调查……”
沈姝瑾闻言，轻咬着下唇，勉强点了点头，可眼中的担忧却丝毫未减。
殷曦华与太夫人、高氏也没留多久，只陪着沈姝瑾又说了会儿话，见她面色依旧苍白，整个人也恹恹的，知道她心绪不佳，叮嘱她先好生休息之后，便都陆陆续续地回去了。
屋内一时间变得有些空旷与安静。
沈姝瑾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榻上，一言不发地盯着身上的被子发呆，眼神完全没有焦点。
玉瑚、冰纨和秋荷三人见状，都安静地守在她榻前，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娘子……”不知过了多久，冰纨轻唤了一声，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却被玉瑚用眼神制止了。
沈姝瑾这个状态，明显就是在思考，还是不要打搅的好。
冰纨听话地闭上嘴，可沈姝瑾却在此时开了口：“秋荷，今日是谁状告的舅父？拿出了什么物证与人证？又是谁来将此事告知于你的……你细细说与我听，将你知道的消息一字不落地告诉我。”
秋荷点点头，“回娘子，今日来报信的是靖安侯府的锦屏，就是原先夫人未出阁时，在夫人院里伺候的那个。”
“她今日一早出府去采买了，回来的时候，便见一大批兵士将靖安侯府给围了。锦屏是个机灵的，心知不对，立刻便掉头走了，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是今日早朝的时候，有人揭发了靖安侯在江南参与了贩卖私盐一案，惹得圣人大怒，当即便下诏抄了靖安侯府。”
“听说揭发靖安侯的人是襄王殿下，人证便是近来住在靖安侯府中的温肇。那温肇被人带到了大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认靖安侯的确指使他参与了江南私盐案，还说他之所以会来到长安，便是因为靖安侯怕事情败露，将他绑到长安，囚禁起来的。”
“那人还说，靖安侯一早便知道襄王世子在暗中追查此事，所以几番利诱不成，便于昨夜派人刺杀了襄王世子……而他的话，也得到了襄王的印证。”
沈姝瑾闻言，眉心微微蹙起，“不是说人证物证俱在吗？这只是人证，那物证呢？物证……”
沈姝瑾话说到一半，脑海中便已经明白了。
温肇带来的那些金银财宝……恐怕就是物证了……
果然，秋荷在听了沈姝瑾的话之后，继续低声道：“今日大殿之上，也有人不相信，问温肇有何证据，那人说……靖安侯府内的金银，便是证据。”
“正因如此，所以圣人才下诏要查抄靖安侯府的……”
沈姝瑾觉得完全不能理解。
且不说舅父是否真的参与了江南私盐案，单说这温肇，他不是太原温氏的旁支吗？为什么要反咬舅父一口呢？
更让她奇怪的是，萧策为什么会追查这件事？
他不是一直在找冷毒堇吗？为什么又会跟江南私盐案扯上关系？
即便圣人有些怀疑，派人去秘密追查此事，可再怎么说……也轮不到萧策头上罢？
他一个身中剧毒，连路都走不了的人，去查案？这合理吗？
沈姝瑾觉得自己的思绪越听越乱，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沈姝瑾轻叹一声，“那圣人让谁来负责查清此案呢？”
秋荷闻言，先是看了一眼沈姝瑾的脸色，随后才迟疑道：“是……端王殿下。”
沈姝瑾微微一愣，“宸阿兄？”
“是。”秋荷点点头，“今日带兵抄了靖安侯府的人，便是端王。”
“端王将物证呈于圣人面前，彻底坐实了靖安侯的罪名……还有……今日将靖安侯押往诏狱的，也是端王。”
沈姝瑾闻言，只觉得眼前似乎又有些发黑。
微微晃了晃身子，才勉强恢复了些清醒。
沈姝瑾的眼眶迅速泛红，她抿抿唇，一字一顿道：“那……端王今日……可曾派过人来寻我？”
秋荷微微摇头，“……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