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瑾越说越委屈，眼眶不自觉地便开始泛红。
萧宸见她眼中含泪，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下一阵刺痛，赶忙起身将她拉到一旁的小榻上坐下，一边将她揽入怀中抱住，一边轻哄道：“莫哭莫哭……”
“我并非有意瞒着你的，是师父不让我说的……”
萧宸不由得在心中暗诽：都怪师父，既是要隐瞒行踪，又熏什么特制香！难道不知道皎皎鼻子灵吗？！
但是事已至此，萧宸也只好点头承认：“师父昨夜，的确来过。”
沈姝瑾心中还有些气闷，挣扎着不想让他抱，使了些力气，推了他两下，“……那师父找你所为何事？是不是为了当年威云骑与定远侯的那桩旧案？”
“此事是不是与我曾祖母也有关系？”
“我曾祖母昨日来我院中寻我，同我说了很多莫名奇妙的话，还将她私库的钥匙留给了我……那样子……像极了交代后事……”
“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你告诉我，你不许瞒我……”
沈姝瑾说到这里，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唰”的一下便夺眶而出。
“曾祖母、师父、高氏、荀轻舟、还有你……你们是不是都在瞒着我？这件事情……其实原本就与我和父亲有关，是不是？”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我曾祖母到底去了哪里……你今日突然称病不出，是不是也同他们的计划有关？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不好……”
萧宸看着沈姝瑾痛哭的模样，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住，痛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
但很快，他便认命地轻叹了一声，不顾沈姝瑾的推拒，又追上去抱住了她，继续轻哄道：“皎皎，冷静一点……你听我说。”
“……此事我是之前真的不知情，只是昨夜才从师父口中得知了大概……”
“师父并未告知我他们的计划究竟是什么，只是让我今日一定要留在府中等你，因为他们已经料到，你一定会来寻我……”
“而且师父说了，若你来了，便一定不能让你离开，直到尘埃落定。”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也不让我离开呢？”
这个问题，萧宸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沈姝瑾抱得更紧了些。
沈姝瑾推拒的动作微微一顿，终于认命般地卸了力道，不再抵触他的靠近。
但她还是抬起一双泪眼，一眨不眨地看向萧宸的眼睛，固执地再次追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萧宸闻言轻叹一声，伸出一只手，温柔地将她脸上的眼泪擦干，“皎皎，我真的没有骗你，他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同我说。”
“只是……我大概猜到他们想要做什么了。”
沈姝瑾垂下眼睫，双手微微攥紧，其实她也猜到了。
“他们……入宫了是不是？”
今日是新科进士们的受封的大朝会，长安城中凡五品以上的官员皆会到场。
若要引人关注，眼下没有什么场合会比这更合适了……
萧宸将沈姝瑾的头轻轻按到自己的胸膛上，缓缓抚摸着她的头发，“皎皎一向聪慧……”
明明是夸奖，沈姝瑾却丝毫开心不起来。她的胸中一阵阵发闷，泪水也再次控制不住地滑落。
她翕了翕唇，静默了好半晌，才轻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当年定远侯府被满门抄斩时，是不是还留下了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被定远侯的故人救了下来……他换了身份与名字，平安顺遂地长大了……对吗？”
萧宸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继续安抚性地摸着沈姝瑾的青丝，沉默片刻之后，才低声道：“皎皎……其实你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果然是这样……
那个孩子，就是她的父亲，如今的平阳侯——沈修严。
怪不得……怪不得一个“外室生的庶子”，能够让曾祖母与祖父不惜名声扫地，也要让他承继爵位……
定远侯府当年是被冠上了叛国的罪名才被满门抄斩的，曾祖母与祖父冒死留下了父亲，这是欺君之罪……
若是想要为定远侯翻案，为他们父女正名，那么此事便势必会被挖出……所以，曾祖母是想要用自己的一条命，来洗刷定远侯与四万威云骑的冤屈，换取她与父亲认祖归宗的机会……
沈姝瑾回想起往日，曾祖母对她的种种疼爱与关心，眼中的泪水不由得越流越多。
那样的爱护与疼宠，即便是府内其他的亲生祖孙，也从未越过她去……
曾祖母与祖父不但救了父亲的命，还将他们所有能给的东西都双手奉上了……
怪不得曾祖母会一边说平阳侯府以后就靠三叔母了，一边又说高氏会是个合格的侯夫人……
原来她早就做好了让他们认祖归宗的打算……她要找的，从来就不是“平阳侯夫人”，而是“定远侯夫人”！
沈姝瑾只觉得胸中的钝痛越来越强烈，她伸手捂住胸口，紧咬着唇瓣，缓了许久才勉强再次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宸郎……曾祖母她……会被问斩吗？”
萧宸抱着沈姝瑾的手又紧了紧，声音中满是愧疚，“对不起皎皎……我不知道。”
“但是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住老太君的……”
沈姝瑾闻言，终于微微松了口气。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抱紧了他。
沉默片刻之后，沈姝瑾才再次出声问道：“宸郎，所以当年陷害定远侯与威云骑的幕后凶手……究竟是谁？”
“还有师父……师父为什么会牵扯进这件事情当中呢？师父他……究竟是谁？”
萧宸闻言，轻轻抿了抿唇，“皎皎可曾听说过杏林世家楚氏？”
沈姝瑾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
“也是，楚家人丁单薄，向来是一脉单传，没什么后人，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楚家曾是云夏盛极一时的杏林世家，靠着一手鬼门十三针与回阳十二针独步天下，几乎每一位楚家子弟，都称得上神医之列。”
“只可惜，三十年前，楚家父子二人，都做了威云骑的随行军医，与威云骑一起消失了……”
“而师父，便是楚家唯一尚在人世的后人，当年的随行军医之一，楚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