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之前想的有些过于简单了。
她一直以为群芳宴那日，皇后关注她是为了恪王，可却从未想过，皇后不单单是恪王的生母，更是后宫之主。
当今陛下后宫人数并不算多，一后四妃之下，连九嫔都不全。
只是因为陛下多年都不曾选秀，所以她才放松警惕，自动忽略了这一可能。
可今日郑贵妃的话确实有道理。
帝心难测，倘若群芳宴那日薛皇后并不是为恪王选妃……倘若陛下真的打算选秀，那她如今的处境可是有些不妙了啊……
沈姝瑾的眉心越拧越紧。
要不……抽空给父亲传个信，将她与萧宸的婚事先定下来？
沈姝瑾正胡乱想着，却突然听见那坐在上首的人冷不丁点了她的名字。
沈姝瑾回过神来，立刻起身，余光扫了一眼对面的萧宸，发现他也正神色微凝地看着她。
“朕早就听闻沈四娘子琴艺奇绝，只是还从未饱过耳福，今日高兴，不知沈娘子可愿抚琴一曲？”
延徳帝此话一出，宴席之上一片寂静。
出门在外，席宴歌舞本就比较随意，况且今日世家子弟们献艺，皆是自愿为之，谁曾想，竟还有被圣人单点出来献艺的。
沈姝瑾低着头，看不见延徳帝的表情。她不知道陛下此举究竟是何用意，但她明白，陛下这语气虽温和，可却没有人敢真正拒绝。
所以沈姝瑾微微一福，“陛下谬赞了。臣女才疏学浅，雕虫小技本不该在陛下面前班门弄斧，但若是陛下不嫌，那臣女自当献艺，为今日之宴助兴。”
“好。”圣人赞赏地笑了笑，“来人，取琴来。”
宫侍闻言，很快便将一把七弦琴搬了进来，沈姝瑾在琴边坐定，伸手抚上琴身，心下微怔。
自古以来，琴之一道便讲究颇多，不仅是习琴者有好坏之分，就连琴本身也是有贵贱之别的。
沈姝瑾三岁便开始习琴艺，她自是知晓，这世间最为名贵的琴，便是上古四大名琴：号钟、绕梁、绿绮和焦尾。
四大名琴皆名贵异常，千百年来，除皇室之人外，很少有人能有资格观赏到四大名琴的，更别说亲手弹奏了……
关于四大名琴的样子，也大多都只能在画册中看到。
可是……若是她没有认错的话，如今摆在她面前的……便是四大名琴之一的“绿绮”罢？
圣人让她用这御用的琴奏曲……究竟意欲何为？难不成……是真的有意将她纳入后宫之中吗？
尽管心底思绪纷繁，可沈姝瑾的脸上却是十分平静的。
素手微抬，轻轻拨弄起琴弦，一曲《阳春白雪》便从指尖溢流而出……
琴音美妙，宛如天籁，可众人的脸上却是神色各异，有人欢喜有人愁。
当宫婢将绿绮搬出来的那一刻，众人心中便是翻腾不已了。
纷纷猜测，这位鼎鼎有名的沈娘子，会不会就是下一位宠冠六宫的新晋贵人……
萧宸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延徳帝，却见对方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沈姝瑾身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之色。
萧宸心下微惊，努力掐着自己的掌心，提醒自己一定要镇定，可眼中的晦暗，却迟迟挥散不去。
夜长梦多。看来是真的不宜再拖了……
一曲终了，延徳帝大悦，大笑道：“哈哈，好！羽公子的关门弟子，果真是名不虚传！来人，赏！”
众人见圣人这般高兴，自然也都附和着夸赞起来。
“谢陛下恩典。”沈姝瑾福身谢恩。
延徳帝心情明显很好，看了一眼一旁的高氏，笑道：“沈夫人，听说令爱已经及笄了……这样好的女娘，日后挑选夫婿的时候，你可要好好的擦亮眼睛，切莫让她受委屈啊！”
平阳侯府的众人闻言，心下皆是一阵惊诧。
也不知是不是他们想多了，但总觉得延徳帝此言话中有话。
不仅是他们察觉到了，其他人也察觉到了。
但高氏无论再如何惊疑，听了这话之后也只能立刻起身行礼，恭顺道：“臣妇谨遵陛下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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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宴会结束，众人盯在沈姝瑾身上的视线也始终都没消散。
沈姝瑾回到自己的营帐内，坐在榻上安静地发着呆。
今日晚宴上突如其来的献艺实在有些奇怪，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后续。
她不明白，延徳帝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真的只是要让她在长安世家面前露个脸吗？
“娘子，端王殿下让人送了信来，说是请您不必担忧，此事他会解决的。”冰纨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低声对沈姝瑾说道。
沈姝瑾低低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便又开始发呆。
半晌之后，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看来接下来这几日，她不光要躲着萧逊和柳映贞，甚至还要加上个皇帝。
于是沈姝瑾用了她惯用的一套方法——称病。
反正外头哪哪都要防，倒不如躲起来。
所以后来接连两日，沈姝瑾都没有出现在猎场中，一直都在自己的营帐中窝着。
期间倒是有许多人来看过，但除了殷曦华和独孤清越、阮书筠之外，其他人都被沈姝瑾给堵在了门外。
萧宸让她不要急，她便当真不急了，因为急也没用。
沈姝瑾冷不丁闲下来，甚至还有闲心打听起了沈婵与荀轻舟的事情。
“每日都同游？什么时候的事情？”沈姝瑾听着冰纨打听到的消息，微微挑了挑眉。
“就是从咱们来了猎场之后。听说从咱们到猎场的第二日起，荀郎君便与二娘子频繁相约了。”
“这么说来，有戏？”
冰纨闻言，眼睛笑得微微眯了起来，“奴婢觉得，很有戏。”
“也好，若是他们真的互有情意，那等春猎回去，我便去与曾祖母说一声。”
“二阿姊被五叔母拖了这么久，确实该定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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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拖了几日，好不容易熬到春猎的最后一日，沈姝瑾才终于踏出了营帐。
本以为就剩下这最后一日了，应当不会有什么事情了。
可沈姝瑾万万没想到，事情偏偏还真就发生在这最后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