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也是真的没想到,你居然会同端王兄……”
说起这个,殷曦华的心情还是有点微妙。
“所以那日你去东市,其实也不是碰巧遇见端王兄的罢?”
沈姝瑾耳尖微红,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那日是他有事寻我,我们约在东市见面的。”
“哼,果然如此!”殷曦华先是皱了皱鼻子,随后又忧心忡忡道:“也不知此事柳映贞知不知情……不过她既然能熟知你那日驳斥那几个举子的事情,说不定也早已打听到你那日的行踪了……”
“皎皎你可得上上心,若是日后她来寻你,你能避开便尽量避开。”
“荣国公府再怎么样也是我外祖母的娘家,陛下总归是要给他们三分薄面的。”
沈姝瑾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殷曦华见她应了下来,面上不由得微微一松,“好了,既然此事我已告知你了,那咱们也该说说其他事情了罢?“
“老实交代,你与端王兄究竟是什么时候暗通曲款、互诉衷肠的?”
沈姝瑾闻言,也不再瞒她,红着耳尖垂下了眼睫,“……上元节那日,我去了一趟端王府……”
上元节?
殷曦华眨眨眼,面上突然浮现出一抹恍然之色,“怪不得我听说上元节那日端王府放了三千明灯呢……原来……是为了博佳人一笑啊!”
殷曦华的语气变得十分暧昧,”啧啧,如今想想,端王兄对你倒确实是蓄谋已久了。不过我是真的很难想象,端王兄那样一个清冷的人,究竟是如何同你表明心意的?”
“他都同你说了什么?是如何说的?你又是如何答应的?”
沈姝瑾被殷曦华问得小脸越发红热,她垂下眼睫,轻声道:“就……他将我们幼时便定下婚约的事情告诉我了,还说……还说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心悦于我……”
“什么?”殷曦华闻言,瞪大了眼睛,“你们自小便定下了婚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此事我原本也不知情的,是我阿娘同先太子妃私下里定下的,并不曾宣扬出去……”
沈姝瑾觉得此事太长,再说下去就没完没了了,于是深吸一口气,转身便要往回走,“好了,我们出来许久,也该回去了,一会儿宴席便要散了……”
殷曦华见状,赶忙跟上去,挽住了沈姝瑾的胳膊,眼中满是求知的光芒,“诶诶诶……皎皎你别急着走呀,宴席这不是还没散呢嘛……你就同我仔细说说嘛……好皎皎……同我说说罢……”
殷曦华好奇中又夹杂着一丝隐秘兴奋的声音随着沈姝瑾的离开,越飘越远。
二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她们走后,方才那廊下旁边的一丛幽竹后头,却缓缓走出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阳光照射在幽竹嫩绿的叶片与长竿上,在前方缓缓投出一道阴影。
温禹琛站在阴影下,脸上是一片失魂落魄的怔忪之色。
微风吹动着竹叶沙沙作响,恍惚间,他似乎又听到其中夹杂着一丝微小的破碎之音。
是什么碎了呢?
温禹琛缓缓抬起手中紧握的木盒,轻轻打开盖子,露出了里面的一对玉镯和一双陶人泥偶。
陶人成双,一男一女。雕的,是他们二人的相貌。
可方才还完好无损的男陶人身上,却在此刻无端端的,出现了一道裂纹。
温禹琛微微颤抖着手,将那个有了裂缝的陶人泥偶拿了起来。
刚离开盒子,那泥偶便“啪”得一声,断裂成了两半。
锋利的断边划开了温禹琛指腹上的肌肤,鲜红的血液从伤口中缓缓渗了出来。
温禹琛仿若无觉,只呆呆地看着手中那个碎成两半的泥偶。
一如眼下破碎的他……
他本无意偷听,只不过是想等长宁县主同她说完了话,去给她送一份及笄礼罢了。
却不曾想……
这一等,竟让他亲耳听到了她与端王的定情之言。
端王与她是自幼便定下了婚约的……只是没有张扬,所以他从不知情罢了。
原来从一开始,他便输得彻底。
夏玄隐藏在暗处,看着眼前的一幕,微微低下了头。
他没有上前,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只是微躬着身,如来时那般,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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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最后一波宾客后,沈姝瑾终于微微松了口气,正准备回自己的院子,却突然瞧见温禹琛正带着鹤京站在府门不远处,定定地看着她。
沈姝瑾略有些惊讶,迈步上前,“阿兄?你不是已经回去了吗?怎的又回来了?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她明明是亲自将表兄和舅父母一道送出府的。
温禹琛见她上前,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目光深邃地看着她的脸。
眼下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沈姝瑾也是走近了才发现温禹琛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眼尾还有些微微泛红。
“阿兄?你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些不适?”
等了半晌也没听到温禹琛开口,沈姝瑾眼中的疑惑不由得更甚,“阿兄?”
“……无碍。”
温禹琛如大梦初醒一般,缓缓开口道。
他压下心头的痛楚,面上用力地扯起一抹温柔的轻笑,随后将手中的盒子递到了沈姝瑾面前,“……阿兄这几日读书读得都有些糊涂了,出了门才想起来,皎皎的及笄礼我还没送给你呢……”
沈姝瑾不疑有他,轻笑着接过那盒子,“我当是什么大事呢,不过是笄礼而已,阿兄差人来跑一趟便是了,又何必亲自回来一趟。”
沈姝瑾将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对玉镯和一个与她神态十分相似的陶人泥偶。
那泥偶面上带笑,手中举着一把小扇子,遮在头顶,似是在遮挡阳光,惟妙惟肖,十分生动。
沈姝瑾眼眸微亮,将那泥偶拿了起来,“真好看,这也是阿兄自己做的吗?”
“嗯。”温禹琛笑着点点头,“皎皎可喜欢?”
“自然是喜欢的!”沈姝瑾欢喜地摸了摸那泥偶的脸,随后笑着打趣道:“上次是木头小人,这次是陶泥小人,我瞧着阿兄都快成捏小人的匠人了!”
温禹琛又笑笑,“只要皎皎喜欢便……”
“奴婢见过沈四娘子,见过温世子。”
温禹琛的话还未说完,便突然被身旁的一道男声打断。
沈姝瑾回头看去,“夏公公,你怎么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