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瑾敏锐地听出了萧宸话中的意思。
他方才说的是“罪”，而不是“过”。这样一来，便是准备重罚吴子扬了。
吴应褚显然也是听出来了，他面色一白，心下大骇。
方才只顾着匆忙过来，竟也没问清吴子扬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此时听端王这话里的意思，竟是要给他儿子定罪吗？
吴应褚刚抬起的头又磕了下去，惶惶道：“殿下恕罪！犬子年幼，若是做错了何事冒犯了殿下，还望殿下能够网开一面！求殿下开恩！”
“开恩？”萧宸冷笑一声，“淳康伯这话还是留着去跟陛下说罢。”
“淳康伯想必也知道，长安城中近来出现了一批幽兰散。此药为我云夏禁药，不知为何近日又重现于长安城内，已残害多名无辜百姓，本王奉陛下之命追查此案。”
“前几日，本王接到密报，称有人在东市看见过那贩卖禁药之人。本王派人在东市一连蹲守了几日，好不容易才寻到了贩药人的踪迹，可追寻之时却恰好碰上了令郎闹市纵马伤人之事。犯人趁乱逃离了本王的追捕，而令郎……”
萧宸双眸微微眯起，“令郎制造事端放走犯人，伤人后不但不思悔过，竟还口口声声宣称自己乃皇室子弟，行事张狂至极，似有谋逆之意，本王十分有理由怀疑他与那贩药人乃是共犯！本王稍后会派人通知大理寺，将吴子扬交由大理寺审理，淳康伯还是先回府中等消息罢。”
吴应褚闻言双眼猛地瞪大，身形一晃，几乎摇摇欲坠。
一旁的吴子扬闻言更是抖得厉害，他紧紧抓住吴应褚的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道：“父亲，孩儿没有……孩儿对此事毫不知情啊……父亲，你相信我，你救救孩儿……孩儿不想去大理寺……孩儿不想去大理寺啊……”
沈姝瑾没有理会吴子扬的哭嚎，但是听到萧宸方才说起幽兰散，不由得心下微怔。
幽兰散本名幽兰香，产自西域，是由西域幽兰谷中特有的香幽兰提炼而成的。由于香气宜人，闻之会使人产生置身于香幽兰丛中之感，所以最初时，只是作为一种香料来使用，还在长安城中风靡了好一阵子。
后来有人无意中发现将此香提纯后再焚烧，似乎具有镇痛的功效，于是便改名为幽兰散，广泛用在了医药之中。
可是没过多久，便有医士发现，幽兰散虽能镇痛，但若长期使用，不但会令人上瘾，还会麻痹人的大脑，令人丧失五感，变得呆滞、木讷，最终一步步变成痴傻之人。
于是天子便下令，将长安城中的幽兰散尽数销毁，并将此药纳入禁药之中，任何人不得再用。
眼下距离幽兰散成为禁药之时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之久，为何此物会突然重现于长安之中呢？
沈姝瑾微微拧起眉心。
她这些日子闭门不出，光顾着去查侯府的事情了，没想到长安城内竟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啧，不行。长安城中的局势瞬息万变，她可不能既看不见又听不见，否则跟砧板上的鱼又有何两样？看来这新医馆是一定要尽早开起来了……
这厢的沈姝瑾还在默默盘算医馆的事，而一旁的吴应褚却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在吴子扬的哭喊下回过神来。
吴应褚看着儿子害怕的样子，咬了咬牙，再次叩首道：“殿下，老臣教子无方，犬子自幼便被老臣与夫人宠坏了，您说他纵马伤人，老臣信，可您要说他与贩卖禁药之人串通勾结，老臣是万万不信的！”
“贩药人逃脱之事，定然只是一场巧合，犬子纵然有错，也是无心之过啊……老臣愿带他去衙署受领五十军棍，还求殿下网开一面，饶了犬子这一次罢，日后老臣必定对他严加管教！”
萧宸闻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吴应褚。
吴应褚许久没听到萧宸说话，便有些忐忑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没想到正好对上了萧宸那审视中还带着一丝嘲弄的目光。
吴应褚心下一惊，慌忙又重新低下了头。
沈姝瑾看见这一幕，不知怎的，心中突然便想起了方才车夫对她所说的话。
——“方才过去了几位骑马的郎君，他们骑得快，差点就撞上了咱们的马。”
沈姝瑾瞳孔一缩。
所以纵马的不止吴子扬一人！可为何她到时，现场只剩下了吴子扬自己呢？另外几名纵马之人呢？
沈姝瑾的视线不由得缓缓落在了萧宸脸上。
墨池方才没有拦下吴子扬身边回去报信的随侍，说明萧宸就是特意要引吴应褚过来的，那么有没有可能……
吴子扬今日纵马之事，一开始，便就是萧宸设下的局呢？
可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沈姝瑾还在思索间，萧宸却在沉默半晌后突然开了口。
“淳康伯如此维护疑犯，莫非……你也是此案的知情者？”他神色淡漠，似乎只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小事。
可吴应褚闻言，却是脸色大变，“端王殿下慎言！老臣对此事毫不知情！”
“是吗？”萧宸冷笑一声，“那你又为何处处妨碍本王，阻止本王！”
沈姝瑾一怔。
萧宸这话，听起来可不像是在说今日之事啊……
吴应褚也听出来了，他昂起头，刚要出声争辩，却被萧宸直接打断：“来人，将淳康伯与淳康伯世子一同拿下，立刻押入大理寺，仔细审查！”
“务必要查清他们与禁药一案是否有所牵涉！”
“诺！”
萧宸话音刚落，几名随侍便迅速上前，将淳康伯父子直接按住，随后将他们拎起来，押着往门外走。
“端王，老臣冤枉啊……端王……萧宸！你公报私仇！你这个呜呜呜……”
事到如今，淳康伯显然也已经回过味了，他知道自己中了计，哀求无效，便直接破罐子破摔，破口大骂起来。
只是墨池又怎么会给他咒骂的机会，还没骂上两句，墨池便将他们父子二人的嘴全都堵了起来。
萧宸将淳康伯父子俩解决完之后，面上便又恢复了温和的笑意，他侧过头，轻声对看着他的沈姝瑾道：“皎皎可是有话要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