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阳长公主身子不适,精神不太好,所以沈姝瑾与殷曦华在嘉阳长公主这里只略坐了会儿,便离开了。
二人出了正院后,便径直往殷曦华的枫翎阁走去,可谁知行至半路,竟在一处长廊中,迎面碰上了一位面生的娘子。
那娘子看起来年岁比她们略大一些,应当已经及笄了。身量纤纤,面庞清秀,一颦一笑间恬静又乖巧,看起来颇有些惹人怜爱之感。
见到殷曦华和沈姝瑾,那娘子似乎有些怔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赶忙福身行礼,“惊竹见过县主,县主万福。不知这位娘子是……”
她垂首时长睫微颤,声音中也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似乎对殷曦华很是惧怕。
殷曦华看见她,脸色也确实有些不愉,面上虽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但沈姝瑾还是从她介绍时的声音中听出了端倪。
“这是平阳侯之女沈姝瑾。皎皎,这是林惊竹,是前任河东盐监之女。”
殷曦华的声音十分平淡,语速也有些快,完全不似平日里说话时那般明媚。
林惊竹闻言,又是盈盈一拜,“原来是沈四娘子,惊竹失敬。”
沈姝瑾也礼貌地回以半礼。
“惊竹?”
“是。”林惊竹笑了笑,“隔牗风惊竹,开门雪满山。正是臣女闺名的出处。”
沈姝瑾闻言点点头,淡淡一笑,“好名字。”
殷曦华似是并不想让林惊竹与沈姝瑾搭话,待沈姝瑾话音刚落,她便冲着林惊竹微微点了点头,拉着沈姝瑾告辞了。
林惊竹站在原地,看着二人走远的背影,等了许久才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缓缓走去。
自打碰见林惊竹后,殷曦华一路上便没有再说话。
沈姝瑾心知有异,但也没有心急,直到进了枫翎阁的正屋坐下,才轻声开口问道:“曦华,方才那个林惊竹是怎么回事?是长公主的客人?”
殷曦华闻言,神色怏怏地摇摇头,“不是,她是我阿爹表妹的女儿。”
“那她来长公主府做什么?来长安游玩借住吗?”
“也不是。她与她阿娘,是来投奔我阿爹的。”
“投奔?”沈姝瑾一头雾水,“你方才不是说她是前任河东盐监之女吗?既是有夫家,为何要来长安投奔驸马呢?”
“因为她父亲去世了啊。”殷曦华长叹一口气,“唉,其实她们来府上已经快三个月了。”
“林惊竹的外祖母是我祖母的庶妹,虽是庶出,可她与我祖母的关系极好,所以林夫人幼时常常跟着她母亲去我祖父家玩耍,我阿爹也因此与林夫人关系颇为亲近。”
“后来林夫人一家举家搬迁,去了江南,我阿爹也来了长安,入朝为官,两人渐渐地也就没了联系。”
“可是一年前,林夫人的丈夫因病去世,林氏一族吞了他们的家产,将她们母女俩赶了出来,林夫人本就是庶女,母亲也早已去世,走投无路之下,便来了长安,投奔我阿爹。”
沈姝瑾听了殷曦华的话后,眉心突然微微一蹙,“你方才说,林盐监是一年前病逝的?”
“是啊,怎么了?”
沈姝瑾没回答,可眉心却不由得蹙得更紧。
同样的遭遇,沈姝瑾前几日也在旁人身上听过一次。
便是她五叔新得的那个外室——罗三娘子。
罗三娘子的丈夫也是一年前病逝的。沈姝瑾眼下虽不知罗三娘子为何没回代郡,但罗三娘子确确实实也同林夫人一样,带着自己的女儿来了长安。
这难道……只是巧合吗?
沈姝瑾抿抿唇,眼中缓缓划过一丝怀疑,可沉默片刻,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我瞧你似乎并不喜欢林惊竹,可她是做了什么事惹你厌烦了?”
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沈姝瑾决定暂时还是不与殷曦华说了,等她回去之后,先查查再说。
殷曦华撇撇嘴,双手托腮,有些慵懒地半趴在桌边,垂眸道:“那倒也没有,我就是有些看不惯她们总是一副自己受了委屈的模样……”
“自打她们住进了府,我跟阿娘可从未苛待她们半分,整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可她们却还总是哭丧着脸,芝麻大点的小事就哭哭啼啼的,好像是我跟阿娘让她们受了多大的气似的!”
沈姝瑾闻言,微微垂下眼睫,“那她们可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寄居在长公主府罢?”
“那怎么可能!”殷曦华微微瞪大眼睛,“便是我阿娘能同意,我也不会任由她们一直住在我家的!”
“不过她们倒也不是没有打算的。林夫人同我阿娘说过,她手里头有几间收益不错的铺子,是她出嫁时,她母亲给的嫁妆。靠着那几间铺子,本也是饿不死她们母女俩的。”
“只是眼下林惊竹已经及笄了,林夫人一旦从了商,那林惊竹的婚事势必要受影响的,但凡是有些底蕴的官宦之家,都不会求娶商户之女的,所以她求我阿爹阿娘先帮着给林惊竹寻一门靠谱些的亲事。靠着我们长公主府的名头,林惊竹若是运气好,或许还能嫁个世家子弟,到时候等林惊竹嫁出去了,她也就能出去自立门户了。”
沈姝瑾闻言轻嗤一声,“她倒是会想,可长公主的脸面凭什么要借给她们铺路!”
“唉,这不还是看在我阿爹的面子上嘛!”殷曦华又撇了撇嘴,“而且我阿娘也心软,觉得她们母女俩无依无靠的,也不容易,便答应下来了。”
“不过我阿娘这一心软,倒真是苦了我了!为了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如今但凡是有适龄的世家子弟参加的宴会,我阿娘都要让我带着她去参加,烦都烦死了!”
“你先前还说你不容易,我才更不容易呢!你好歹还能装个病,我连装病都不成!而且我过完年也要及笄了,再这样下去,我都怕外头的人会以为是我要给自己挑夫婿了呢!”
沈姝瑾闻言没忍住,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那不也挺好?说不定挑着挑着,你还真能给自己找个夫君了呢!”
殷曦华听了这话,“噌”地一下便坐直了身子,瞪着眼睛佯装怒道:“好哇,臭皎皎,居然还学会笑话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的可是你表兄!”
“你之前在信上还说要帮我呢!怎么?想反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