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宸带着众人就近去了天香茶楼。
不过说是要“谈书论道”，可萧宸压根就没让张佑那群人跟他们进一个屋，而是给他们单独开了个雅间，让墨风派了几个人先看着他们，他自己则带着沈姝瑾与沈婵去了隔壁的雅间中。
沈姝瑾踏入屋门时，不由得在心中暗笑。
萧宸往天香茶楼跑得次数，都快比进宫还多了。
沈姝瑾如今在萧宸面前已经不怎么讲究规矩了，进了屋，也没管萧宸，自己先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那随意的神态让沈婵都愣了一瞬，吓得赶紧去看萧宸的脸色。
但萧宸似乎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十分自然地跟在沈姝瑾身后，坐到了她身边。
这让本想坐到沈姝瑾身边的沈婵生生止住了脚步。
萧宸坐下后，见沈婵还站着不动，声音便放缓了一些，“沈二娘子，不必多礼，请坐。”
沈婵闻言，犹豫了一下，最终心情十分微妙地坐在了二人对面的位置。
沈婵一坐下，面上便多了些忐忑。她的眼眶微微泛红，抓着衣角，很是紧张地恳求道：“四妹妹……此事、今日之事，你能不能……不要告诉五夫人？”
沈姝瑾自然知道她的顾虑，但是方才有那么多人围观，眼下想要完全保密，显然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沈姝瑾抿抿唇，“阿姊，此事我与端王殿下肯定是都不会多说的，但是你方才也看到了，当时围观的人可真不算少，即便我们不说，五叔母也一定是会听到些风声的……”
“所以你现在与其想着要如何瞒下去，倒不如将此事的前因后果都告诉我们，我们一起帮你想想该怎么把名声给挽回来，到时候即便五叔母要责罚你，我也至少能在曾祖母面前为你说几句好话呀……”
“所以阿姊，你愿意告诉我，方才张佑口中的荀轻舟是谁吗？”
沈婵闻言，手指又微微用了些力，抓紧了腿上的衣裙。
“荀郎君他……也是今岁进京赶考的一位举子，与今日遇到的那些人，算是同窗。”
沈姝瑾恍然，“所以阿姊是在卖绣品的时候认识荀郎君的？阿姊自己出来卖绣品了？”
沈姝瑾之前就知道沈婵会偷偷拿自己的绣品去卖，况且方才那个张佑也口口声声说沈婵是个绣娘。
不过之前赤苜与乌荇查到的都是杏禾拿着绣品去卖的，怎么如今沈婵也开始露面了？
沈婵点点头，“其实本来我也没想过要自己出来的……怕被夫人知道……可是后来……
沈婵说到这里，面上颇为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四妹妹你也知道，我……我这人没什么别的长处，也就这女红勉强算是拿得出手的。前些日子我手头紧，便绣了些绣品，让杏禾寻了个绣坊，借了他们的地方，将绣品放到铺子里头去卖……”
“一开始都还算顺利，我们同那店主说得好好的，卖了绣品之后，得的利我们五五分。后来我的绣品颇受客人喜爱，买的人多了起来，价格也高起来了。可是绣品卖的钱多了，我们拿到手的银钱却还是同之前一样……我便知道那店主定是克扣了我们银钱的……”
“唉……本来我想着，我的绣品在这店里头好不容易有了些名气，价格也高了一些，也不想折腾着换了，反正在这里卖的钱也够我与杏禾吃用的。”
“可是没想到，那店家的胃口竟然越来越大。因为要买绣品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便要我每月多绣一些绣品，若是数量不够，便要从我的那部分银钱里头扣。我气不过，便与那店家断了合作。”
“我本来还想着再换一家绣坊，可杏禾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与其到时候再被人拿捏，倒不如我们自己买一间小铺子，自己卖。”
“我觉得此言有理，而且这些时日以来，我手里头确实也存下了一些银钱，于是我们便在西市里头盘了一间小铺子，开了个绣坊……”
“盘下铺子之后，我手头上便没剩多少银钱了，所以也不敢雇人，只能三不五时地和杏禾偷偷出府去，照看着生意。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认识了荀郎君。”
说起荀轻舟，沈婵的脸上似乎突然有了些不易察觉的笑意，但这笑意一闪而逝，很快便又重新蹙起了眉头。
“荀郎君是月初入京的，到了长安之后，便一直住在西市的竹月客舍中。”
“荀郎君家境不好，身上带的银钱一路上早就花光了，所以他温书之余，便会在西市摆一处小摊，卖卖自己的诗画、再接一些替人写信、抄书的活儿……”
“他摆摊的地方就在我绣坊对面，他的画艺极佳，我便时常让他帮我画些绣图描样，所以一来二去的，我们便也就慢慢熟络起来了。”
“那他们方才所说的喝酒、幽会一事……可是真的？”沈姝瑾继续问道。
沈婵闻言，立刻摇头，“没有，不是的……我与荀郎君之间清清白白，此事完全就是他们误会了……”
“……两日前，是我们约定好交付新的描样图纸的那日，于是我便照例带着杏禾去了铺子，可等了半天，都没见荀郎君过来，我心下便有些纳闷，荀郎君一向守信的，描样交付的时候他能早到就绝不会晚到的，我担心他出了什么变故，就让杏禾去打听了一番……”
“打听过后，发现周边的摊贩果真有人见过他，说他一大早便在我铺子门口等着了，但是似乎是为了救一个爬树的孩子，不小心摔伤了腿，被送到医馆去了。”
“我听闻之后，便想着去探望一番，可还没等我去找荀郎君呢，就见他一瘸一拐地进了我的铺子，他那个时候还记着要给我描样呢！”
“我见他伤得有些重，就让杏禾去买些治疗跌打的药酒来，我自己扶着他回了竹月客舍……谁知回去的时候，便碰上了张佑那几人，传来传去的，便成了我们私下幽会了……”
沈婵说到这里，眼泪又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掉，“他们说我们在一起饮酒，其实根本就没有，他们只是闻到了房中的药酒味道，便兀自揣测，还、还将此事宣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