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瑾见状，赶忙掏出绣帕，想要为沈婵擦擦脸上的泪水，可一旁的萧宸却丝毫没有怜惜的念头，继续追问道：“那方才他们口中的砚台又是怎么一回事？”
沈婵见问话的是萧宸，面上又开始紧张起来，她抽噎了几声，努力忍住眼泪，低声道：“砚台、那方砚台……是荀郎君的。”
“我没问过荀郎君的出身，但是听说他家中祖上也曾是名门，只是不知为何，家中败落了。”
“荀郎君的父亲是五年前病逝的，家中只剩下了一位缠绵于病榻的母亲。为了给母亲治病，荀郎君家中很多东西都被典卖了，那方砚台是荀郎君父亲留给他的唯一一件遗物了。”
“那砚台我曾见过，是用玉做的，很是精美，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荀郎君平日里从来都不曾示人的，只在家中自用。只是眼下赴京赶考，他觉得带着砚台就像是父亲在他身边陪着他一样，能够给他鼓舞，所以才将它带到长安来的……”
“可是没想到，被张佑那些人发现了。张佑看上了那方砚台，几次跟荀郎君商量着要买下来，可荀郎君都拒绝了。”
“那张佑觉得荀郎君不识抬举，就设计诬陷荀郎君，说荀郎君毁了他的衣裳，张口就要五贯钱，要荀郎君赔钱。”
“荀郎君不肯认，那张佑便要拉着他去报官。荀郎君知道自己是被他给摆了一道，可这官，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报的。”
“一来，是因为那张佑与文昌伯夫人是表亲，若是报了官，只怕这莫须有的罪名马上便要坐实了；二来，便是因为眼下已临近殿试之日，若是荀郎君真的身陷囹圄，即便最后真的证明他无罪，只怕是也早已错过殿试之日了……”
“荀郎君没有办法，只能答应还钱，可他又哪里能拿出这么多钱来！于是那张佑又假惺惺地想了个办法，说是可以给荀郎君宽限几日，只是要拿那砚台作抵押，若是时限到了，他还拿不出钱，那砚台就归他了……”
“所以阿姊今日，是想找张佑，替荀郎君将那砚台赎回去？”沈姝瑾轻叹一声，低声问道。
“嗯。”沈婵点点头，“我手头上还有些余钱，又去找三妹妹借了一些……好歹是凑够了五贯钱，我便想着先把砚台拿回来……可那张佑见我拿出钱来，却坐地起价，从五贯钱变成了八贯，我拿不出，他便说要我陪他们喝酒……一坛酒便能抵一贯钱……”
沈婵想起自己所受的屈辱，只觉得羞愤难当。
她在侯府中虽然过得不好，可是至少不曾受过这等侮辱。
她现在只要一想起张佑说这话时候的语气和眼神，便觉得像是吞了只苍蝇一般恶心。
沈姝瑾听完沈婵的话之后，心中也是气愤不已。
“这群狗仗人势之辈，真真是枉读圣贤书……”
萧宸闻言，借着桌子的遮挡，将手悄悄伸了过去，十分精准地握住了沈姝瑾的手，用手指安抚性地摩挲了几下。
沈姝瑾还没说完的话像是被卡住了一般，戛然而止。
她的耳尖染上绯红，眼中确闪过一丝慌乱，手上不动声色地微微用力挣了挣。
这萧宸胆子也太大了！屋里还有人呢，他就敢这么胡来！
不过萧宸显然没打算放过她，所以沈姝瑾挣了半天，手还依然稳稳地被他握在掌心。
沈姝瑾悄悄瞪了他一眼，萧宸看见了，却只当没看见。他嘴角微微勾起，身体微微朝着沈姝瑾靠近了一点点，但面上却是对着沈婵一本正经地追问道：“沈二娘子，敢问你可知道这荀郎君是何方人士？”
沈婵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完全没看见沈姝瑾与萧宸两人暗地里的小动作。
听到萧宸又开始问她，沈婵想了想，随后略有些迟疑道：“我了解的不是很多，但是有一次倒是听荀郎君说起过他儿时的光景和家乡的风俗，好像……是颍川人士。”
颍川，姓荀，家道中落……
萧宸眼中闪过一丝暗光。
“沈二娘子，此事若你放心，不如便交给本王处理罢。本王可以保证，沈二娘子的名声和荀郎君的清名，都不会影响的。”
“此外，还劳烦沈二娘子替本王给荀郎君带个话。”
“就说本王十分敬佩荀郎君父亲生前的风骨与壮举，故而郎君若是碰上了实在解决不了的难处，可前往端王府求助，本王一定会鼎力相助。”
萧宸说完，便冲着一旁的墨风使了个眼色，墨风会意，立刻上前，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小小的铜牌，递到了沈婵面前。
“这是本王府中的信物，请沈二娘子替我转交给荀郎君罢。”
沈姝瑾和沈婵见状都是一愣。
荀郎君的父亲？
萧宸都还没见过荀郎君，就知道他父亲是谁了？
沈姝瑾眨着眼睛，有些迷惑地看向萧宸。
荀郎君的父亲五年前就已经病逝了，那时候萧宸还在外面逃亡……而且根据年龄来推断……应当不太可能是他本人与荀郎君之父有什么交情。难道……荀郎君之父是先太子的故交？
沈姝瑾还在思索间，便感觉到萧宸的手指又轻轻在她手上摩挲了两下，似乎是在安抚着，让她稍安勿躁。
沈婵此时也回过神来，赶忙从墨风手中将那铜牌接了过来。
四四方方的一个小牌子，正面刻着一个大大的“端”字，背后是一个沈婵看不懂的图案。
沈婵也没敢多看，拿到铜牌之后，立刻起身，福身行礼道：“多谢端王殿下……殿下放心，您的话和东西，我一定带到！”
萧宸点点头，“沈二娘子不必多礼，平身罢。”
沈婵依言抬头，眼睛不经意地一瞥，突然便看见了萧宸与沈姝瑾放在桌下的手。
沈婵先是微微一愣，随后突然间瞪大了眼睛。她整个人还维持着半蹲的姿势，迟迟没有起身，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她……是她看错了吗？
是她看错了罢？！
她怎么看到端王殿下和四妹妹的手……好像是握在一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