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四娘子今日怎么没同长宁县主一起去场中狩猎?”
问这话的是周宜霏,她面上笑意浅浅,与一旁面无表情沉默着的柳映贞对比十分明显。
沈姝瑾闻言,继续笑道:“我今日身子有些不适,许是昨日去林中纵马,有些乏累了,自是不好再去拖长宁的后腿了……”
“原来如此。”周宜霏面上笑意更深,“方才娘子说碰巧,其实不尽然,我与映贞是特意来寻沈娘子的,贤妃先前便一直想见见娘子,只是一直没什么机会,眼下刚巧娘子有些空闲,贤妃已备好了茶饼,就等着娘子过去呢!”
沈姝瑾听了这话,面色一顿,“多谢贤妃美意,只是我身子不太好,恐过了病气给贤妃……还请两位代我向贤妃赔罪,待我身子好些了,一定前往拜见。”
她就知道,柳映贞来找她准没什么好事。
周宜霏闻言,面上的笑意一僵,随后眼中带着些惊慌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柳映贞,讷讷的不敢再说话。
一旁始终沉默的柳映贞闻言,似乎终于忍不住了,突然轻嗤一声,冷笑道:“沈娘子这是不打算给我姑母面子了?”
沈姝瑾垂下眼睫,“柳娘子言重了,贤妃相邀,是姝瑾之幸,只是我眼下确实病弱,贤妃千金贵体,实在不敢鲁莽冲撞……”
“不是说只是乏累而已吗,哪来的病气?沈娘子不必担心,我今日带的都是姑母宫里头的婢子,极会照顾人的,万万不会让沈娘子劳累。”
沈姝瑾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柳映贞直接打断了。
“来人,沈娘子体弱,还不快去扶着点!”
柳映贞的眸中泛着一丝阴冷,身后的婢子闻言,立刻便走向沈姝瑾,想要伸手去抓沈姝瑾。
玉瑚与冰纨见状,也立刻上前一步,警惕地将沈姝瑾牢牢护在身后。
沈姝瑾面色微沉。
柳映贞显然没安好心,可她打的是贤妃的幌子,话里话外都在警告她:这些婢子全都是贤妃的宫婢,若是她反抗了,就是对贤妃不敬。
可若是她不反抗……以贤妃对柳映贞的溺爱程度,若是去了贤妃跟前,她恐怕更没什么好果子吃!
气氛有些凝滞。
沈姝瑾抿紧唇角,正犹豫着要不要借着身子不适的由头,装一把晕倒,却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道疑惑却不失威仪的女声:“好热闹啊,这是做什么呢?”
众人闻声齐齐回头,见到来人之后,纷纷下拜:“见过郑贵妃,贵妃万福。”
郑贵妃一席绛紫色宫装,身形纤长秀美,肤白如玉,眸若寒星,是十分英气的美人相。
沈姝瑾幼时便见过郑贵妃,那时候她还云英未嫁,穿着一身玄色的束袖衣,长发高高束起,将一手长枪舞得猎猎生辉。
没想到时隔多年,再次见面,她却已放下长枪,穿上了繁复的宫装。
不过或许是因为出身将门,即便面上端的再温和,郑贵妃身上也总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武将气场,光是站在那里,便让人不自觉地生畏。
“都免礼罢。”郑贵妃信步闲庭地走了过来,淡笑道:“我说怎么看台边都没什么人呢,原来都是来此处玩乐了。”
“不过旁人也就罢了,皎皎你怎的也在此处凑热闹?昨日不是说好今日要陪我玩双陆的吗?我可等了你半天呢……”
沈姝瑾闻言微怔,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郑贵妃是要替她解围,于是立刻再次福身道:“贵妃恕罪,此处风景秀美,皎皎瞧得入迷,一时忘了时辰,后又遇上了柳三娘子与周七娘子,说了两句话,给耽搁了……”
郑贵妃闻言,继续笑着道:“既如此,那咱们这会儿便一块走罢。”
“柳三娘子与周七娘子可要同往?”
这话一听就是客套话,柳映贞的十指死死攥住掌心,可她面上却是面无表情,她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一旁的周宜霏却抢先一步出声道:“多谢贵妃美意,只是淑妃还在等着我们,眼下怕是不得空的……”
郑贵妃勾唇一笑,“也罢。那沈娘子,我便先带走了。”
此话一出,柳映贞便是再如何不甘心,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姝瑾被郑贵妃带走。
郑贵妃是后宫四妃之首,名副其实的皇后之下第一人,便是贤妃本人在这,也是不敢与贵妃抢人的。
“恭送贵妃。”
跟着郑贵妃离开之后,沈姝瑾紧蹙的眉头才微微舒缓。
她跟着贵妃来到营帐内,直到避开了人,才福身行了一礼,“今日多谢贵妃解围。”
“不必谢我,我不过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郑贵妃在胡床上坐下,轻轻笑了笑,随后冲着沈姝瑾招了招手,示意她也过来坐。
沈姝瑾顺从地走过去坐下,脑子里却在思考,郑贵妃究竟是受何人所托。
萧宸?
他的可能性最大,但是萧宸明明答应过她在尘埃落定之前,不会将他们之间的事情泄露出去的……
可若不是萧宸……又会是谁呢?
还没等沈姝瑾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听得郑贵妃又再次开口道:“我记得上一回见你,还是在宫宴上,没想到一晃眼,你都长得这般大了。”
“你小时候是个美人胚子,如今看来,果真是有倾城之貌。”
沈姝瑾回过神来,轻轻笑了笑,“贵妃谬赞了,皎皎姿色平庸,不及贵妃万分之一。”
郑贵妃闻言,又是一声轻笑,“皎皎不必过谦,放眼整个长安,你的才貌都是拔尖的。只是……这并不一定是好事。”
沈姝瑾看着郑贵妃骤然敛起的笑脸,又是一愣,“皎皎愚钝……不知贵妃所言何意?”
郑贵妃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冷不丁地问道:“皎皎难道不好奇……我是受何人所托,才对你多加照拂的吗?”
沈姝瑾看了郑贵妃一眼,从善如流:“那敢问贵妃是受何人所托?”
郑贵妃看着眼前恭顺的沈姝瑾,眼中情绪莫名,沉默良久,才终于轻叹一声,幽幽地吐出了两个字:“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