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去了锦绣坊，为何鬼医没有为荀郎君解毒？难道鬼医也对此毒束手无策吗？”冰纨不解地问道。
青萝轻轻摇了摇头，“长安城郊发现了几个身染怪病的人，司歧被派去诊察了，这几日并不在城内。”
否则，以司歧的医术，就算解不了毒，也应该能拖到天亮的……她也就不至于夜半冒险前来了……
说到底，还是她医术不精。
众人不再说话，在夜色中冒雨疾驰，抓紧时间赶路。
雨势仍不见小，冰凉的雨滴落在脸上，刮的生疼；但这雨下得倒也有些好处，暴雨声烈，几乎完全掩盖了他们微弱的足音。众人两次险些碰上巡逻军士，都成功地避开了。
只是在到达锦绣坊时，沈姝瑾略有些体力不支，嘴唇毫无血色，连脸色都苍白了许多。
青萝不敢耽搁，迅速上前叫门。
敲门声两缓三急，是菩提山庄与九州商会之间很早之前就定好的暗号。
来开门的是司商本人。
“见过沈四娘子。”司商对着沈姝瑾说话时，是一如既往的恭敬，但却也不难听出他语气中的凝重。
沈姝瑾点点头，快步走进门内，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厅堂中央的两人。
不，准确的说，是一人一尸。
卫阿婆浑身染血，几乎已经是个“血人”了……她了无生息地躺在那里，胸膛没有丝毫起伏，显然已经气绝身亡了。
茁儿趴在卫阿婆身边，抽噎声虽不大，但却十分急促，仿佛下一瞬他便要哭晕过去。
沈姝瑾红了眼眶，但眼下她不敢多看，也不敢多听，只能咬牙扭过头，快步走到荀轻舟身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为他细细诊脉。
青萝的判断没有出错，这毒的确诡异。看似平和，却暗藏杀机。
如果荀轻舟没有受皮外伤，那么这毒只会影响他的神智，可一旦受了伤，血流的越多，这毒的扩散速度便会越快，直至最终攻入心脉，毒发身亡。
更为诡异的是，荀轻舟身上一共三处刀伤，可这三处刀伤皆没有砍在致命之处，而且每一刀的力度都控制得很好，让荀轻舟血流不止，却不会见骨。
从伤口上来看，来刺杀荀轻舟的人显然武艺不凡，可他却并未下死手，这只能说明，来刺杀的人一定知道荀轻舟已经中毒，并且想让他以毒发的方式死去。
可是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呢？
荀轻舟并不会武，而且能砍上三刀，便足以说明这刺客是有充足的时间将他置于死地的……为什么非要选择这种耗费时间的刺杀方式呢？
沈姝瑾很是不解，但此刻也已经无暇多想，她收回切脉的手，低声对司商道：“司掌柜，劳烦寻一间单独的屋子，让人把荀郎君抬过去，在屋内多点些烛火，将屋内尽量弄得亮堂一些，然后再准备一些热水，我需要立刻为荀郎君行针拔毒。”
司商闻言，立刻叉手行礼，“诺，司商这便让人去准备。”
九州商会的人动作一如既往的迅速，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将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
荀轻舟被抬到了二楼的一处雅间内，沈姝瑾跟着上了楼，让人守在房门前，只带着玉瑚和冰纨进了屋内。
荀轻舟的伤口被青萝和青黛处理过，缠上了厚厚的绷带，但此时的绷带上已经又隐约渗出了一些血迹。
沈姝瑾让玉瑚和冰纨将荀轻舟身上的绷带全都解开，自己则站在一旁，仔细地观察着伤口处流出的血的颜色。
沈姝瑾伸手取过冰纨放在桌上的银针，深吸一口气，第一针刚下，荀轻舟伤口处的出血量便瞬间多了许多。
沈姝瑾没有理会，只是紧抿着唇，神色不变地继续行针。这次施针的过程并不算太久，回阳十二针只堪堪行到了第六针，沈姝瑾便收了手。
此时荀轻舟伤口处流出的血已经由鲜红变成了暗红，但出血量明显变得小了许多。
沈姝瑾继续观察着伤口处流出的鲜血，直到半刻钟后，血液的颜色开始再次变得鲜亮起来，她才将插在荀轻舟身上的银针又一一收回。
待最后一根银针被拔起时，荀轻舟的身体猛地便是一阵痉挛，随后突然便吐出了一口黑血。
沈姝瑾见状，终于松了口气，身子一时间有些发软，靠在床边微微轻喘着。
玉瑚见沈姝瑾停了手，额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晶莹，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来时被沾染上的雨水，于是上前，掏出帕子轻轻为沈姝瑾拭了拭额头，低声关切道：“娘子可还好？”
“我没事……”沈姝瑾摇摇头，“给荀郎君的伤处再换一次药，包扎起来，然后让青黛去熬一碗汤药，方子就用前阵子茁儿中毒时的方子便可。”
“荀郎君中毒不深，但药性迅猛，下毒之人应当是给他用了很大的剂量，之后虽不必再行针，但汤药至少还需再喝半月左右。”
“也不知这锦绣坊中有没有备下药材……若是没有的话，只怕还要速速派人回医馆去取来……”
“娘子的意思是……荀郎君与茁儿所中的，是同一种药？”
“不太一样。”沈姝瑾又摇了摇头，“荀郎君所中之毒要比茁儿复杂得多，但致命之毒我已经替他拔除了，所以剩下的毒，用先前的方子慢慢清理便可……”
沈姝瑾解释完，便撑着玉瑚的手站直了身体，“好了，先出去罢，今日之事，咱们也该去问问清楚了……”
沈姝瑾将冰纨留在房中为荀轻舟包扎伤口，只带着玉瑚走了出去。刚踏出房门，便发现原本守在房门处的青萝和司商的人已经全都不见了，只余下了青黛一人。
沈姝瑾没太在意，只是一边让青黛赶快去熬药，一边转身下了楼。
直到来到楼下，沈姝瑾才明白方才那些人为何不在房门处了。
——只见偌大的厅堂中，跪了一地的人。而正中央的位置，正坐着一位玄色金边麒麟袍的男子。
正是萧宸。
萧宸听到足音，立刻回头望去，四目相对间，萧宸迅速起身来到沈姝瑾面前，一把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满是心疼地低语道：“怎么淋成这个样子……为何不乘马车？脸色这么差，若是再生病了，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