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风闻言，侧开身子，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恭声道：“是。在下今日将这祖孙二人都带了过来，眼下他们已被青萝娘子安顿在了诊厅之中。”
沈姝瑾闻言，刚准备往诊厅中走，可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
不对。这马匪的供词分明是她师兄送来的，若是萧宸本就知情，为何来送供词的是她师兄，而萧宸却在她面前只字不提呢？
可若是不知情，他又为何要让墨风将这祖孙二人带到她这里呢？
沈姝瑾想到这里，微微垂下眼睫，没再急着去看那祖孙二人，反倒再次看向了墨风，“墨都尉，不知宸阿兄为何要让你将这祖孙二人送到我菩提医馆中来？难不成阿兄是怀疑跟踪他们的人，是我派去的？”
墨风闻言一怔，但是很快便再次拱手道：“娘子多虑了。殿下之所以将他们送到菩提医馆，是因为在下查过这小郎君就诊的所有医馆，发现有不止一名郎中怀疑他曾服用过幽兰散。所以殿下怀疑这小郎君可能与禁药一案有关。”
“本来殿下是命我去同那老妇人交涉，让她将这小郎君送过来的，可是没想到，我赶过去时，发现那暗中跟踪之人想要对他们下手，于是我便解决了那杀手，直接将祖孙两人都带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她多疑了……
“原来如此。”沈姝瑾眉心微微舒展，但很快又扭头看向玉瑚，“玉瑚，你之前在东市不是曾替那小郎君把过脉吗？可有发现什么不妥？”
“回娘子的话，奴婢记得当时诊脉时，只觉得他虽脉象有些乱，但以惊惧为主，故而没有细探下去。”
沈姝瑾点点头，“也罢，反正人也带过来了，咱们去看看罢。”
沈姝瑾来到诊厅时，发现那祖孙二人都处于昏睡之中，青黛正站在一旁守着。
沈姝瑾摆摆手，免了青黛的礼，随后上前，亲自给那小郎君诊了脉。
这孩子的脉象确实很乱，变化非常快，就好像有两股力量在他体内不断拉扯、对抗一般，但不管怎样，都有痰阻心窍之象。
沈姝瑾收回手，又凑近闻了一下、看了看那小郎君的舌头与眼睛，随后起身，对墨风道：“墨都尉，这小郎君确有癔病之症，但他的脉象很乱，不似寻常之症，应当是药物所致的。”
“不过即便是有用药的痕迹，病灶之源也可能会与此人的生活习性有关，不能一概而论，草草定论，所以这小郎君究竟被用过什么药，我恐怕还需些时间来仔细辨别。”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这小郎君体内确实有服用过幽兰散的迹象。”
墨风闻言点点头，“殿下说过，此事急不得，一切都听娘子的。”
“嗯。”沈姝瑾点点头，正准备再去那老妇人身边时，却发现她眼皮轻颤，自己先醒过来了。
那老妇人睁眼的一瞬间，发现身旁有人，立刻便一脸惊恐地从榻上滑了下去，跪在几人面前，一边不停地重重磕着头，一边哀声哭求道：“贵人……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再宽限老身几日罢……”
“孙儿的病还没医好……贵人之前答应过会等老身将孙儿治好的……您放心，只要茁儿的病一好，老身立刻便去跳河，不会让贵人费心、脏了贵人的手的……求求您……再宽限几日罢……不要伤害老身的孙儿……”
老妇人这番话将在场所有人都说得一愣。
听她这话里的意思，她这是用命跟某个人达成了某种交易罢？
沈姝瑾微微拧起眉心，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用眼神示意一旁的青黛将那老妇人给扶起来。
青黛会意，于是上前，一边搀扶那老妇人起身，一边温柔地安抚道：“阿婆，阿婆你别怕，我们不是来要你命的，你先起来，我们娘子是个慈悲心肠的，是要救你们的……”
那老妇人闻言，终于颤颤巍巍地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向了沈姝瑾。
当看清沈姝瑾面容的那一刻，那老妇人怔了怔，口中突然喃喃道：“是、是您……女菩萨……”
沈姝瑾闻言也是一怔，但很快便温和地笑了笑，“阿婆，您还记得我？”
“记得的，记得的，那日在东市，幸得女菩萨相助，我们祖孙俩才顺利脱身，您的大恩大德，老身一辈子也不敢忘！”老妇人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看向沈姝瑾的一双苍老眼睛中满是感激。
沈姝瑾在诊桌旁坐下，示意青黛扶着那老妇人也坐下，随后柔声问道：“阿婆，您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宽限几日？什么跳河？怎么好端端的，便要寻死了呢？”
那老妇人闻言，脸上似乎有些犹豫，她看着沈姝瑾温和的眼神，又看了看一旁还在昏睡中的孙子，眼睛一热，又控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娘子……此事……此事老身不能说啊，若是说了，不仅老身活不成，茁儿他也活不成了啊……”
那老妇人将手颤巍巍地伸进了怀中，掏出一个有些空的破旧荷囊，从里面一点一点地掏出十文钱，放在了桌子上，继续哭着道：“女菩萨，您救了老身与茁儿的命……老身本该报答您的，可是老身什么都没有……这十文钱便当做谢礼，赠给您可好？等下辈子，老身当牛做马也一定报了您的大恩！”
沈姝瑾见状心下微微有些发堵，她将钱重新推给了老妇人，语气更加温和道：“阿婆，我不要您的钱，我当初救下你们也不是为了钱的。而且今日，是这位墨都尉救下你们的。您放心，有我们在，一定会保证你们的安全的！”
“将军？”那老妇人闻言一惊，“你们是官家的人？”
沈姝瑾又是一笑，“他是，我可不是，我不过是名普通的医士而已。”
“医士？”那老妇人一怔，“是了，您身旁那位娘子先前替茁儿把过脉……”
说完，这老妇人猛地起身，又跪了下去，哀求道：“女菩萨……能求您为老身的孙儿也看看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