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瑾三人上了马车，直奔东市而去。
冰纨许久没出门，兴奋得不得了，一直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可谁知马车刚刚进入东市，还没来得及停下，三人便听得前方突然传来了速度极快的马蹄声与几声急促的马鸣声，随后便有一道略显张扬的男声冲着车夫大声喝道：“滚开！”
“吁——”
车夫在看到有马冲过来时就第一时间开始勒马，可对方是在一处路口突然窜出来的，马的速度也实在太快，而那马背上的男子，明显就没有半点勒马减速的意思。
眼看着双方就要撞上，幸亏车夫及时控制着马头向旁边一侧转了过去，这才堪堪与对方的马头擦身而过。
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马车车厢产生了一阵剧烈晃动，一侧车轮甚至都离了地，险些翻了过去。
而那几名纵马的男子，竟然头都不回地扬长而去了。
沈姝瑾三人被抖了个趔趄，玉瑚与冰纨反应极快地护在了沈姝瑾身前。车内的炭炉被掀翻，亏得冰纨手边放着茶壶，眼疾手快地泼灭了那炭火，不然怕是当即便要烧起来了。
直到感觉到车停了，玉瑚与冰纨这才敢转身，急声问道：“娘子没事罢？可伤着哪里了？”
沈姝瑾一边摇摇头，示意二人不必担心，一边对着车门扬声问道：“怎么回事？”
车外也很快传来了马夫略显惊慌的声音：“回娘子的话，方才马有些受惊了，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娘子恕罪！”
沈姝瑾闻言掀开车帘，见那车夫正跪在外头磕头，便抬了抬手，“起来罢，我没怪你，方才究竟怎么回事？是有人纵马？”
“是，娘子，方才过去了几位骑马的郎君，他们骑得快，差点就撞上了咱们的马。奴婢不得已，这才将马勒停了。”
车夫正说着，沈姝瑾又听得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便有许多人围了上去，隐约还能听到些哭喊声。
“罢了。你先在此处候着罢，我们下车走过去便可。”
“诺。”
下了车，那哭喊声便更加明显了。
沈姝瑾带着玉瑚和冰纨刚走到人群边，便听得一名男子嚣张道：“滚开！本公子可是淳康伯府的世子，惊了本世子的马，还敢在此纠缠？再不滚，本世子便打断你们的腿！”
淳康伯府的世子？吴子扬？
沈姝瑾唇角微勾，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方才赤苜所提到的瑞香与春桃，便是与淳康伯府的人接触过罢？
长安说小不小，说大，可也真是不大呢。
沈姝瑾正思索间，玉瑚与冰纨已将人群清出了一条路。耳边的哭声还未停止，沈姝瑾一抬眼，便见地上躺了个小郎君。
那小郎君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模样，眼下已经陷入昏迷，腿部扭曲成了一个正常人无法达到的诡异姿态，额头上也受了伤，此时正在向外流血。一旁有位老妇人，正哭喊着趴在那小郎君身上，企图止住孩子额头上的血。
医者仁心。沈姝瑾素来见不得这种场面。
眼看着那吴子扬还在叫骂，沈姝瑾蹙了蹙眉，侧头对玉瑚说道：“玉瑚，你先去瞧瞧那孩子。”
“诺。”玉瑚得了吩咐，也不管旁人如何惊诧，直直地便走上前去查看那孩子的伤势。
吴子扬本来见那老妇人还在哭喊，正打算举起马鞭给她点教训，却见一名女子走上前来，当即便愣了一瞬。
待他回过神来，刚要开口，却听得身旁又有一名女子冷声道：“淳康伯府可真是好教养，当真是让小女子开了眼界了。”
吴子扬扭头向说话之人望去，这一看，便将他眼睛都有些看直了。
这女子一身紫绡翠纹裙，外头披着件软毛织锦斗篷，玉颊樱唇，眉如远黛，眸若星辰……真真是好看极了。
直到身旁的随侍小声唤了他几句，才让他猛然间回过神来。
可谁知，他回过神后的第一句话竟是——
“你是谁家的女娘？可曾婚配？”
此话一出，沈姝瑾眸中冷意更甚。
一旁的冰纨更是火冒三丈，忍无可忍地上前一步将沈姝瑾护在身后，率先斥道：“放肆！当真是不知廉耻！竟敢对我家娘子如此无礼！”
吴子扬虽纨绔，可到底还是没有蠢到家的。闻言，不由得重新打量了沈姝瑾一番。
这美人虽面生，但衣着、气度皆为不凡，就连身边婢女的装束也颇为讲究，一看便是经过调教、极懂规矩的。
长安权贵世家众多，若真是得罪了哪位平日里深居简出的贵女，恐怕也不好收场……
转瞬间，吴子扬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已是露出了一抹温润的笑意，“在下方才无状，多有得罪，还望娘子海涵。只是，不知娘子是哪家贵女，在下竟从未见过……”
沈姝瑾对他的问话充耳不闻，恰好此时玉瑚也查看完伤势，径直走过来打断了他的话：“娘子，那小郎君的右腿断了，胳膊上有几处擦伤，额头应当是撞在了钝器上，伤口有些深，奴婢将随身带的金疮药给他用上了，又粗略包扎了一下，血已经止住，性命自是无碍。只是奴婢未曾将药箱带出来，这腿……恐怕还是要找个医馆尽快接骨才成。”
玉瑚话一出口，周围的人群便传出一阵低语，看向吴子扬的眼神也越发的不善，只是碍于他的身份，终究是不敢高声谈论。
吴子扬听着周围的议论声，面色微沉，但想了想，却提高声音道：“这位娘子，此事恐怕有所误会。方才是那小郎君半路冲出，惊了我的马，才会落得如此下场，我已说过会赔偿半贯钱，可这老妪却还在此处纠缠不休……”
半贯钱？这孩子的一条腿，难道就只值半贯钱吗？
沈姝瑾抿了抿唇，冷声道：“吴世子，小女子虽多年未曾回京，却也知晓东市乃商贾聚集之处，属闹市。”
“按云夏律法，除军务、急诏外，闹市纵马者，杖三十；纵马伤人者，杖五十。”
“据小女子所知，吴世子如今尚未入仕，自是没有军务在身的，那敢问公子您可有圣上急诏？若是没有，今日恐怕便要劳烦万年县尉来走一趟了。也不知届时这区区半贯钱，能不能保得世子安然无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