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祖母,感觉可好些了?”沈姝瑾轻声问道。
太夫人闻言,像是突然间回过神来,眨了眨眼中的泪花,强撑起一抹笑意,拍了拍沈姝瑾的手,“好多了,让皎皎担心了……”
太夫人说着,便撑着床沿,想要坐起来,“荀郎君呢?”
沈姝瑾扶着太夫人的身体,将她搀了起来,让她靠坐在床边,“荀郎君还在外头候着呢,曾祖母可是还有话要同荀郎君说?”
太夫人闻言,面色微顿,张了张嘴唇,正准备回答,却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哭声,紧接着,老夫人便带着各房夫人走了进来,但下一瞬,哭声便戛然而止。
“母亲……您、您醒了?”
太夫人摆摆手,没好气地瞪了她们一眼,“不过是一时激动,血气上头而已,看你们这架势,是打算给我哭丧?”
“母亲您这是哪里的话,我们也是一时着急……”老夫人见太夫人没事了,赶忙擦了擦眼泪,“母亲今日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会突然晕倒呢?莫不是有人对母亲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老夫人一边说着,眼睛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门外,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太夫人听了这话,脸色更为不善,“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是不该说的话?”
老夫人见太夫人脸上突然带了些怒意,不由得有些讪讪,“母亲莫要动怒,儿媳也只是关心则乱,猜测而已……”
太夫人有些不耐地摆摆手,“行了行了,知道我没事了,便都回去罢,谷翠,让人去告诉冯医士一声,让他不必过来了。”
说完,太夫人又再次瞥了老夫人一眼,冷哼道:“带着孙媳妇们回去罢,不该说的不要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告诉你,荀小郎君是我的贵客,你若是敢为难他,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在场的众人听到这话,面色都有些微妙,就连沈姝瑾都微微有些诧异。
听曾祖母这意思……老夫人与荀郎君不仅是旧识,甚至可能还有些龃龉?
不应该呀……
沈姝瑾轻轻抿了抿唇,以荀轻舟的年纪,怎么可能会跟祖母扯上关系?这只怕……是他父辈或祖辈的恩怨罢?
沈姝瑾悄悄抬眼朝着老夫人看去,却见她低着头,完全看不出表情,但微微捏紧的手指,却昭示着她的心中其实并不平静。
太夫人也没管她的反应,很快便将人都赶了回去,就连沈姝瑾,太夫人都委婉地让她回去休息了,可偏偏,却将她那继母高氏留了下来。
沈姝瑾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出来时,荀轻舟依然笔直地站在院子里,连姿势都没有变。
见沈姝瑾从屋里出来,荀轻舟眼睛微微亮了亮,终于稍稍向前迈了两步,语气有些急切地问道:“沈四娘子,老太君眼下如何了?”
沈姝瑾冲他笑了笑,“让荀郎君担忧了,曾祖母眼下已经醒过来了,让我来请您进去呢!”
荀轻舟闻言,面上的神色缓了缓,点点头,“有劳沈四娘子,在下这便进去。”
荀轻舟一边说着,一边抬腿往屋里走,可刚走了两步,却又被沈姝瑾出声叫住了。
“荀郎君,等等。”
荀轻舟闻声转身,再次看向沈姝瑾,没有说话,但神情却带着疑问。
沈姝瑾垂下眼睫,盖住了眼中的情绪,压低声音道:“荀郎君,曾祖母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尸骸之事,你不该跟她提起的……”
荀轻舟闻言,脸色果然微微变了变,他转过身,朝着沈姝瑾郑重地行了一礼,“沈四娘子说的是,此事是我一时心急,思虑不周了……”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沈姝瑾目光微微闪了闪,正准备再试探两句,却见谷翠神色有些紧张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沈姝瑾抿抿唇,知道不能再问下去了,只能行礼告辞。
不过经过方才的试探,她至少能够确认,荀轻舟真的是为了这件事情来找曾祖母的。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曾祖母一向疼爱她,从小到大,再如何紧要的事情,都未曾瞒过她,为何偏偏就不让她知晓此事呢?
还有她那继母高氏……她在这其中,又是怎样的角色呢?
沈姝瑾低着头,默默地思考着,完全没注意到出了院门之后,还有一个人正立在前方不远处的连廊之中。
好在玉瑚和冰纨早早地便注意到了,在她耳边低声提醒道:“娘子,四夫人在前头,似乎……是在等咱们呢……”
沈姝瑾闻声抬头,果真是她的四叔母,褚氏。
褚氏见沈姝瑾看过来,也没避开,甚至还微笑着迎了过来,“皎皎,我刚好准备去一趟翡月池,想着同你顺路,便在这里等你了,皎皎可愿同叔母一块走走?”
翡月池是侯府后花园中的一方鱼池,离沈姝瑾的留仙苑很近,的确是顺路。
沈姝瑾冲她笑笑,像是完全没有怀疑的样子,很是自然地点了点头,“当然愿意,叔母请。”
沈姝瑾落后褚氏半步,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后走着,心下却在等着褚氏开口。
褚氏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等着她,即便真的想去翡月池,也完全没必要为了所谓的“顺路”而等她一起……所以她既然这样做了,那便只能说明,她一定是有什么话想要单独同她说。
果然,等她们离寿安堂远了一些之后,褚氏终于斟酌着开了口:“皎皎,我瞧你同那荀郎君,似乎很是相熟?”
沈姝瑾笑笑,“也算不上相熟,只是见过几次罢了。”
褚氏闻言点了点头,像是松了口气,“那便好,也怪我想得有些多了……我也是怕你被人骗了,皎皎,听叔母一句劝,这荀家的人啊,还是要离他们远一些得好……”
“叔母此话怎讲?”
褚氏闻言,神色突然变得有些神秘起来,四下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外人,才靠近沈姝瑾的耳边,低声道:“这荀郎君的祖父,年轻时与你祖母似乎有些渊源,而且你恐怕还不知道罢?”
“姒妇的母亲,便是荀家人。”
沈姝瑾闻言一愣,“夫人的母亲……出身颍川荀氏?”
那为何他们二人从未表露过相识的迹象?春猎时,也从未见过他们二人接触……他们是在装不认识?